“你去哪儿?”头盔里传来闷闷的声音,听不真切,就好像是天边传来的阵阵梵音,让商思淼恍惚。
“不知道。”她回答。
摩托车已经突破了汽车的围堵,绝尘而去,仿佛将一切世俗烦恼都抛在后面,没有质问和唠叨,只有风声和不停变换的风景,商思淼感觉他们在往上,是个斜坡,她直起身子,张望目之所及的一切,没有一处是她见过的,但又处处透着熟悉感,所有的房屋都大同小异。
“我们现在去哪儿?”
前面的人没有回答,于是她又问了一遍,声音加大了些,回答她的是一阵刹车声,而她因为重心不稳加上惯性作用,撞到了前面人的背上,胸口一阵闷痛,前面的人也是一顿。
黑洞般的头盔被摘下,映入商思淼眼帘的是一簇小啾啾,头发乌黑发亮,前面的人转过身来,是个看上去很年轻的男生,他的眉毛和头发一样又黑又密,额前还有几簇散装刘海,到颧骨以下的位置,如果别到耳后,应该刚好,眼睛狭长不算大,但好在和眉毛的比例好,也是人们常说的狐狸眼,唇很薄,脸型偏瘦长,在商思淼眼里,那是一张看起来很单薄的脸,轻飘飘的,有一种轻盈的帅气。
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开盲盒,上人家的车前,她完全没想过,对方长得也还不错,因为她以为,身材和脸都占优势的例子很少,大多数都进电视屏幕里了。
“你上了我的车,却问我去哪儿么?”
天是浅蓝色的,没有白云,只有远山,蓝天就像一张丝绸做的被单,轻柔地盖在官绿色的山上,商思淼觉得自己也被一条西子色的丝绸蒙住了眼,听觉连通了视觉,连耳朵都不自觉变红。
对方的声音,是她那么久以来,听过的最特别的,她想不通,一个人在长相和声音上都充满了少年感,是如何做到的。
“不好意思,我……我可以付钱。”
商思淼说完一愣,她没带包,包在车上,而她的手机也在包里,所以她现在身无分文,看着对方纯真的眼神,她一下子充满了愧疚感,和无言的尴尬,她下了车,靴子上的鞋带散落在沙土地上,了无生气,像做错事的孩子般低着头。
“我可以……”
“不用了,没关系,你去哪儿,我送你。”
“不知道,你要去哪儿。”
“前面,闻溪村,听说过么。”
商思淼摇头,她现在不想回家,也不敢继续跟着这个男生往前,望了望来时的路,太远了,她看不到尽头,不知道怎么返回去。
“我叫罗凌,凌霄的凌,就住闻溪村,要不你去我家暂住一天,我外婆也在。”罗凌撑在前面的头盔上,手指有节奏地、慢慢地敲着,一张轻薄的脸带点纯真的笑意,眼珠像黑曜石,说出的话漫不经心,就好像只是随口一提,没经过什么思考。
商思淼不知道被什么触动了心弦,又或许她只是想去这个闻溪村看看。
村子在山上,这是商思淼没有想到的,许多房子依山路而建,矗立在两旁,也有的是修建在陡峭山体上,像是山的牙齿,中间凹下去的湖是碧绿色的舌苔。
山路一会儿平坦,一会儿坑洼,最后平坦了一段,意味着他们达到了目的地。
“这些房子怎么都建在山路两边,会不会很吵?”
罗凌摘下头盔往仪表盘上一放,饶有趣味地回道:“你怎么知道是先有路,还是先有房?万事万物的存在都有它的道理不是?”
商思淼的剑眉一舒,眼眸低垂,在心里欣赏这个说法,也为自己的无知感到抱歉。
罗凌没在意,或者说,很少有什么事会让他在意,他一直都挺“随和”的——随遇而安,和气生财。
下了车,罗凌从衣服内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给商思淼,让她打完电话之后进来左拐,喊他名字就行,他先去屋里烧水。
商思淼接过手机说了声谢谢,她总觉得罗凌身上有一股不符合他少年气的从容和恬淡,但看着对方那张脸,她最多只能猜二十五岁,收回飘飞的思绪,她按下了商见广的电话号码,对方接通后先是沉默,直到她开口叫了声“爸”,才隐约听到一声叹息,她知道自己这次太任性,从某种角度来说就是离家出走,她也挺感慨,自己的叛逆期迟到了十年。
她骗商见广暂住朋友家,有事可以打这个电话,但她知道,父亲不会那么做,因为他很懂得给孩子空间独自思考问题,如有必要才会出现。
作为前活动公司的高级客户经理,商思淼的职业病又犯了,她对第一次见的建筑、或者第一次到的地方,都会习惯性地开始观察研究,看结构、看细节、看价值。她看见门口的木桩子上贴着对联,字体龙飞凤舞很潇洒也很狂,就是认不出半点儿,只有横批能看,写的是“此柳非留”,她觉得有意思,想拿手机拍照,抬起手才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手机,而她已经在门口费了很长时间。
这座房子——或者叫做宅子更准确,是古时的那种风水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