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
赵司马三角眼转动,忽然精光乍现,“这样,以后若是姑娘来信,你送到我处。我替你收着。一来,不消你为难,二来,若是藩帅日后问起来,也有个找补的机会。”
孙曦连连点头。
万不料,只此一封,往后再也没了。
及至五月中旬,某夜,李涵急令众将,说要即刻拿下榆阳。约莫知晓藩帅为何突然发狂的孙曦和赵司马,相顾一眼,其余人等一头雾水,这又是为何。
不料,李涵不复日前的昏头涨脑,对于调兵遣将,巡防探查信手拈来。原本有些不解之人,也渐渐沉浸其中,等着李涵派下任务。
月上中天,帅帐内灯火通明,李涵吩咐众人:“着李济为前锋,杨潇攻南门,魏恭攻北门……入城之后,以鸣号为信。城内水路众多,阡陌纵横,一旦入城,即刻四散开,不必集中,巷战为上,逐个击破。明日寅时三刻出发。”
以李济为首的众位副将,裨将,苍云十八骑先后挺身而出。
“得令。”
而后一溜烟下去准备,李济留在最后,待人皆走远,到李涵身侧,问,“大哥,此战了了,北海再无人马、天险,我范阳一统渭水。不知大哥之后有何谋划?”
饶是这话问得如此泛泛,李涵也明白二弟言语之意。
他拍拍李济肩膀,“你长大了不少,能独当一面了,大哥很开心。灭了北海,自然是为裴三郎复仇,还有何疑虑不成?”
李济双眼阴沉,闻声才放出光芒,“为裴三郎复仇乃应有之举。虽说战场上刀剑无眼,可裴三郎不一样,他因何而去,我们都清楚,不能白白牺牲了不是。”
看着二弟日渐沉稳,李涵却是忧愁。
这样的李济,是拿裴三郎的命换来的,是他眼睁睁看着昔日好友死在眼前才得来的。
因着裴三郎,因着莲蓬,他们兄弟二人也不复往日情谊。
李涵长叹一声,“你放心,大哥不会忘。从小答应你的事,从来没有忘记过。”
“极好极好。”李济笑出声,沉稳不在,又见往昔招猫逗狗模样。
无奈,李涵替他理了理衣袍,“去吧。前锋营百夫长李济。”
没觉出大哥有何不妥,李济一声“得令!”
瞧李济欢快而出的背影,李涵再度喟叹,有些东西终究是不一样了。
寅时三刻,大军出发。李济一身银色铠甲,勇猛无前,而后裴度、魏恭、杨潇等一众苍云十八骑,齐齐朝榆阳冲杀。及至城门不远处,四散开来,逐个攻破。
榆阳困守多日,本有些人困马乏,加之苍云十八骑声名在外,未及一个时辰,城内便惶惶不安。黄庭长公子冲杀在前,也不能阻挡畏惧之心。当即杀几个叛逃之辈,高声喝令,奈何无济于事。
节节败退,终于如李涵所料,陷入巷战。
从天光未起,启明星高挂,至夕阳西下,残阳如血,榆阳城内河道泛着殷红之色,街道两旁,干涸的黑血混着新鲜的污血,四下流淌。间或得见围栏,不知是谁家的衣衫,仅剩半截袖子挂在其上。
蓬门紧闭,鸡犬不鸣。
战事已入尾声,只剩几个军士巡逻,搜寻余孽,另几个军士敲锣打鼓,言道范阳人马不犯百姓,再有的,便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列队等李涵整顿人马。
戌时二刻,李涵由孙曦、吴阳簇拥,疾步从东面一巷子中窜出。所到之处,军士高声呼喊“藩帅!”
天际彤云,遍地金黄。他一身紫金铠甲,被鲜血浸染得不成样子,甚者,乌金马靴也看不出来原本模样。神情冷漠,眉目肃杀。混着此起彼伏的“藩帅”之声,更是凌厉似长剑,破空而出。
及至榆阳署衙门口,长长阶梯之下,李济等人已等候在侧,见到李涵,即刻上前拱手见礼,“藩帅!黄庭长子败逃。”
李涵腿脚不停,“可有追击?”
“追出去二十余里,怕有诈,莫敢再往前。”
李涵点头应下,应有之理。
一行人前前后后行至署衙大堂。昔日的榆阳州县大堂,宽广舒朗,加之极为富庶,可谓是镶金嵌玉,步步金砖。大邺偌大疆土,几多节度使,招讨使,按察使,无一不羡慕。
现如今,是他李涵站在此处,是他李涵的兵马控制整个榆阳。
入主中原,指日可待。
这其中,一众人商议如何规整城内人马,救治伤患,安抚百姓,略去不提。只说这夜,李涵独自回房之后。
轻纱帐内,幽幽烛火忽明忽暗,窗牖半掩,夏日暑气漫漫。李涵卸了盔甲,伶仃一人半躺在卧榻。他一手撑在后脑勺,一手捻着个什么东西。安安静静,嘴角眉梢带笑,同适才署衙内高高在上的节度使,俨然不似同一人。
一身半旧素色中衣,袖口已磨损,料想是行军在外,无人照料的缘故。顺着破烂的袖口,得见他手上拿着一张素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