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莲蓬走向书案一侧,执笔潦草写下几字。不到一盏茶功夫,既没好生思索,也没眼泪滑落,单单是素手轻抬,一气呵成。待笔墨干透,折个方形递给李渭。
“劳烦三姑娘,替我送给藩帅。”
李渭诧异无比,“你不多写点什么?”
“而今这般,多说,少说,也没什么不同。去了藩帅心中疑虑才是真的。”
念着自家大哥的脾性,李渭试图劝劝,“你若是当着我的面儿不方便,我出去,你再好好想想。”说着就要出门。
莲蓬阻拦,“不消如此。三姑娘,真没什么。替我交给藩帅便是。”行个礼,抚着小腹而去。
徒留李渭在原地不知所措,这,到底算不算给大哥的交代呢。
无可奈何,又盼大哥早些好起来,李渭叫来丫鬟,令人送到亲卫手上,快马加鞭送到前线给李涵。
算算路程,及至李涵收到信件,那也得三五日之后去了。届时,李涵若是得空,回来瞧瞧莲蓬也是好的,他们二人好好说说话,对谁都好。
万不料,这信发出,一月有余也未见答复。这其间,数度收到前线战报,却一丝也不见家书的踪迹。
莲蓬日日遣人来问,半点消息也无。待到后来,她亲自来问。见她愈发隆起的小腹,眼中满是希冀,李渭心有不忍,胡乱说道,战事紧急,北海负隅顽抗,大哥不得空。
每每如此,莲蓬面上总是一闪而过的落寞。
李渭看在眼中,却又无可奈何。
这信在第五日便送到李涵案头,连同李三妹的庶务文书一道。
对于李渭掌管内宅,甚至掌管外宅庶务的能力,李涵一向是无比信任,从不曾驳斥,或者添补什么。是以,这些信件,如同石沉大海,呆呆落在案头,好些时日不曾翻动。
及至某日,范阳文书再次传来,其间有消息与粮草相关,李涵这才翻翻文书。许是过于久远,累累案牍装满两个匣子,一时没能找到。
一旁伺候的孙曦上前,准确无误取出那文书,递到李涵跟前。
“藩帅,昨日来的信,三姑娘说命人筹备了粮草三百,不日将运来。”
李涵接过,草草看一眼,确实如此,并未再说什么。
眼见莲蓬的来信就在一侧,孙曦眼神闪烁,想开口却不敢。
李涵问:“作何这般模样?这些文书可还有其他要紧事?”
这……后院莲蓬姑娘的事儿,要紧不要紧,孙曦不敢断定。若是从前,他肯是一得了信,忙不迭就送来。而今藩帅昏头冲杀在前的境况历历在目,他们几个的心可还没放回肚子里呢。
说……还是不说?
孙曦这般扭捏,惹得李涵怒斥,“你跟着我,跟着杨潇,何时教得如此扭捏了!”
李涵声音威严无比,孙曦当场跪地,“藩帅,姑娘来信了。”
“适才不是已看过?”
“不是三姑娘,是凌春居的莲蓬姑娘。”
一时无声,李涵嘴角颤动,抬手在案几上来回寻摸,佯装忙碌。良久才问道:
“说了个甚?”
孙曦低下头去,险些埋入膝盖。
这话该如何说?
凡是从亲卫手中过的信件文书,皆有传信之人拆开看过一遍,确认之后方才转手送出。到李涵案头之前,还得由孙曦、吴阳两个亲卫,再或是杨潇,再拆开看过一遍,按轻重缓急,分门别类。
莲蓬姑娘来信那日,轮到他孙曦守帐,这信自然是看过,说了个什么也是知晓。
可,这话能说么?
见孙曦如此模样,李涵摔下一册文书,“不过是些女子胡言,是也不是?”
因李涵不使人知晓,孙曦等人不知胡大夫以及真孕假孕之事,只当如同李涵所言。
肯定道:“姑娘说他和公子,一道等藩帅回范阳。”
李涵登时怒气起身,一掌掀翻案几,噼噼啪啪,文书、笔墨散落一地。
“当真是极好,极好。这是觉得欺辱我范阳,欺辱我李涵尚还不足么。下去,往后这人来信,一律送给魏恭,销毁。”
孙曦惊讶地跪地不稳。
不及如何,又听李涵呵斥:“好个李渭,胆敢藐视军规了,都怨我素日里优待过甚。待战事一了,卸了她的差事,着其回汉州待嫁。”
这些话,已然是孙曦不能听闻,他不顾李涵如何,虚虚行礼,连滚带爬出帐而去。
藩帅这脾气,愈加古怪了。
走了三五步,得见赵司马,孙曦像是找到主心骨,连礼数也顾不上,拉着赵司马跌跌撞撞回到自己帐子,掩门闭户。
低声问道:“求司马教我。”
“做何?”
“适才我禀告莲蓬姑娘的消息,藩帅发了好大的脾气,还说往后凡是姑娘来信,一律送到魏恭处,一径销毁。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