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远。凌知鸢掀开轿帘,小心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却只能看到高高的赭红色宫墙和上面翘着的青瓦,青瓦上只能见着半片天。
她是塞北自由的鹰,如今却一步步走入这牢笼,彼时的她并不知道,后来,这牢笼竟困住她半生。
走了许久才到万寿殿,秦素希引着凌知鸢步入正殿,殿内点了极好闻的香,缭绕的烟雾飘入鼻息,只觉得人心都静了下来。
太后端坐在正殿上方,发丝如雪,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饶是岁月再优待人,也还是在她脸上留下了时光流逝的痕迹。
待到凌知鸢在正殿中央站定,秦素希便起身退至一旁。
“初见太后,行跪拜礼。”翠竹在身后小声提醒着她,她便乖巧地跪下,深深拜下去。
“快起来快起来,好孩子你受苦了。”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太后便在李福全的搀扶下从上方走下来,将她扶了起来。
太后拉着凌知鸢的手挨着她坐下,一瞬间就红了眼眶:“自从万顷带着你去了战场,老身已有十几年不曾见过你了,如今,纵有千言万语也不知如何开口。”
“大娘娘,您要保重身子啊。”看着眼前悲伤的老太太,凌知鸢竟一时不知道如何劝慰她,因为她们都一样,远离家人,被困在这深宫中。
“好好好,如今你回来了,一切都好了。”太后轻轻拍着她的手,又拉起她往大殿西侧走去,“快来看看给你准备的房间,喜不喜欢。”
身后簇拥着一群宫人,李福全忙在旁边帮腔道:“知道姑娘要来,大娘娘老早就吩咐了臣将这见水轩收拾出来,给姑娘单独居住。”
“辛苦阿翁了。”凌知鸢妥帖地道谢,李福全看着她,笑得嘴都合不上,凌知鸢小时候常随母亲入宫看望太后,小小的人儿调皮又嘴甜,常逗得万寿殿的宫人们仰头大笑。十几年未见,他也见老了,却仍是像当年一样,看见这小丫头就打心眼里高兴。
见水轩在宫城西北角,外面是宫墙,从宫外的护城河引进来一条沟渠,集成了一大片池塘,里面种满了莲藕,新出的荷叶还是翠绿色。一条宽阔的长廊从外面通往见水轩,待到花开时,在廊中弹琴烹茶,连风里都是菡萏香。
李福全一一介绍着,凌知鸢听着,心中欢喜,煮茶弹琴这样的风雅事,她只偶尔在宋元那里听得,没想到如今都变成了现实。
殿内陈设没有装金饰银,一应家具皆由楠木打造,墙上挂有字画,凌知鸢虽不懂行情,却也见得非凡品。
床榻前竖着一副薄绢水墨四拦屏风,前方置一镂空雕花铜香炉。靠近左边窗户的案几上放置一把七弦琴,旁边高点的桌上铺有洒金白纸和紫金狼毫。右边窗户前置一方软榻,榻旁矮几放置青釉茶具和花瓶,整个见水轩,清新又雅致。
太后道:“你先安心住着,要是有什么缺漏的,尽管告诉秦掌事,如若翠衣翠竹服侍你不够周全,也尽管说,万寿殿的宫人都任你差遣。我就担心你睡不习惯,因此特命她们将这床榻铺得软软的,你睡上去啊,肯定舒服。”
宫人们听着太后喋喋不休,不由得都笑了起来,只觉得大娘娘恨不得把心肝都掏出来。
凌知鸢也是感动不已,心里想着她在军营都是睡的硬榻,这铺得厚厚的软榻反而怕是睡不好,嘴上却依旧说着感谢的话。
迟些御医来为凌知鸢诊治,搭完脉,只说无大碍,开了些滋补的药嘱咐她按时服用,见此太后才放下心来,又叫人布膳,两人一起用过膳,等翠竹服侍凌知鸢躺下,太后才离去。
凌知鸢躺在床上,温暖的床榻让她很快睡去,难得睡得这么好,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她没有唤人,只是起身自己点燃了烛火,又找了件衣服披在身上。
天上乌云密布,看不到月亮,不一会竟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凌知鸢斜倚在窗前的软塌上,将手伸出窗外去够那绵绵细雨,塞北的风雨都是骤来骤去,从未有如此温和的时候。
她正发着呆,忽见得窗外的护栏上,似是有一只灰色的鸽子,边踱步边抖着身上的水珠,憨态可掬。
她从窗户翻身出去抓进来,见鸽子脚上绑着一个小竹筒,拆开来看,里面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上次竹林刺杀,最后躲在暗处放箭的那人身手矫健,没有抓住,但打斗间他的令牌掉落,是纪国大皇子金岚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