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纵横肆虐。他像一匹受伤的小狼一样呜咽着,在冷冽的雪地里抖成了筛子。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手心很温暖,让全身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他心头一热。
他抬起头,看到的是王宽关切的眼神。可一见到是王宽,他立刻又变得蔫头耷脑。
他把玉镯收起来,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抹了一把脸上都快冻成冰的泪水。
“想哭就继续哭吧,别忍着。”王宽温柔地说道。
“哭够了。”元仲辛冷冷地应道,抬起红肿的眼睛,双眼皮都给撑成了单眼皮。
他想靠着树干站起来,却发现双腿僵硬,动弹不得。
王宽费了好大劲才把他从雪堆中拽了起来。“元仲辛,我知道你难受,可你也不必如此自虐……”
“我没事儿!”元仲辛拍拍身上的雪,“这算什么?她现在心里全是那个快死了的人。我无论变成什么样,她都不会多看我一眼!”
“赵简不是那么绝情的人。”王宽眉头微蹙。
“没关系,我不会计较。”元仲辛冷哼一声,“她那么喜欢米禽牧北,我就祝福她好了。”
“这么说,你准备放弃了?”王宽试探他道。
“我还能怎么办?学那个小贱人硬抢吗?”元仲辛没好气地往前跨出一步,在平整的白雪上狠狠踩出一个大坑。
王宽在身后看着他,苦笑着摇摇头,“如果你真放弃了,一定会去杀了米禽牧北,而不是主动退让。你现在这样,其实是想用另一种方式打动赵简,给你们之间留一线可能。”
肚子里藏着的朦胧心思就这样被王宽直白地说出来,不留丝毫颜面,元仲辛像被扒光了衣服一样难受。他回过头来凶巴巴瞪眼道:“王宽,你不要太过分……”
“我不过是说出实情。”王宽的一双眼睛像是继续在全方位无死角地透视着他,“因为你知道,赵简不可能真的选择跟米禽牧北长相厮守。所以,你还在等待机会,哪怕她的心里再也不会只有你一个人。”
隐秘的内心全被说中,元仲辛也没什么好掩饰的了。他干脆缴了械,垂下眼帘叹出口气,却反问王宽:“我还是有机会的,对吗?”
“其实,我更担心赵简。”王宽答非所问,“看夏这个局势,米禽牧北就算醒过来,恐怕也凶多吉少。如果他真的死了,我怕赵简……”
“你是说,她会为了米禽牧北做傻事?”元仲辛睁大了眼,又低下脑袋轻轻晃了晃,“不会的,就算她再喜欢米禽牧北,她也不是那种感情用事的人。”
“不仅是因为米禽牧北,更是因为她已经没有其他出路了。”王宽的神情越发忧虑,“本来天都山大捷,赵简当居首功,足以洗清她背叛大宋的嫌疑,可后来她与米禽牧北相互开脱,还当着元昊和夏国百官的面演了一场殉情的戏,弄得全天下都以为她是一心向着夏,米禽牧北的失败只是策略失误。就算七斋拿出她送的情报做证据,也没法解释清楚她跟米禽牧北的关系,朝廷是肯定不会相信我们的。”
元仲辛咬着牙紧闭上双眼,又发狠地往雪地里猛踢一脚,重新在空中制造了一场短暂的暴雪。
他曾经担心过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就像逼死他哥一样,米禽牧北又把赵简逼上了绝路!
王宽望着纷纷飘落的细碎雪粉,目光深沉,“在赵简心中,有许多事都比感情重要,可如果这些事都失去了希望,她还能怎么选呢?”
“不是还有七斋吗?”元仲辛不甘地说道。
王宽叹了口气,“我们所能做的,最多只是帮她隐姓埋名苟且偷生。可她从此就只能背着沉重的枷锁,再也无处施展抱负。七斋也不得不各奔东西,再不能与她同生死、共进退。”
“我可以陪着她啊!”元仲辛几乎要跳起来。
“她需要的不是谁的陪伴。大宋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你又能如何帮她?”王宽忧心忡忡地望向凤鸣阁的院墙,“除非,能想办法让她重新找到一个寄托,一个值得为之付出的理想。可以她现在的处境,这太难了……”
“全都是因为米禽牧北!”元仲辛咬牙切齿地攥紧了拳头,“我真的想现在就把他千刀万剐!”
“那你就去杀了他,我们再把赵简打晕,然后带着米禽牧北的人头去找没藏讹庞,让他放我们回大宋。”王宽一本正经地说道。
元仲辛看着他一愣,“真是个完美的计划。”他呲牙咧嘴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却突然拉下脸,“你是想让赵简恨我一辈子吗?”
两人四目相对,都陷入了深深的无奈。这成了一个无解的死局,除了紧盯着赵简让她别做出伤害自己的事,似乎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