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王宽打断道。他不想听那些贬毁他父亲的话,更何况这些话还是从米禽牧北的口里说出来的。
米禽牧北换了一副严肃的神情,“对付你父亲最快最有效的方式,就是你装作接受现实,放弃裴景,答应回去与许侍郎的女儿成亲,得到你爹的信任之后再从他那里拿到更多的罪证。”
“不可能!”王宽立刻拒绝道,“君子立世,当磊落坦荡。王某绝不会做诳语欺骗之事,更何况是对自己的父亲!”
“你爹暗地里做的事,可不止这一件。比如,吕简的死,似乎也跟他有关……”米禽牧北利刃般的眼神仿佛就要刺开王宽心里最后一道防线,“我言尽于此,只要你取得了他的信任,这些事你都可以查个明白。”
他见王宽僵直不语,便又背起手念道:“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所在。——王宽,你学富五车,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这孔子和孟子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王宽深深吸入一口气,眼中透着惆怅,“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义之为本,信之为用,若需变通之时本末倒置,守信而损义,只能是冥顽不灵,沽名钓誉。只是,一生求直,不虚言欺瞒,是我给自己定下的立世准则。这个原则一旦打破一次,便永不复存,再无修复的可能。”
“所以,你是舍不得?”米禽牧北淡淡地一笑,“你倒不必对自己如此苛求。一个人一辈子都不用说假话而能让自己和身边的人都平安地活下来,不代表他足够正直,只能代表他足够幸运。除非你遁入空门与世隔绝,否则,说谎是这个世道必备的生存技能。王宽,你能靠着只说真话挺到现在,只是因为你运气好。而如今,你跟我,跟元仲辛都一样,已经没有了那个运气。而且,你不觉得,现在打破这个原则,正当其时吗?你之前从未撒过谎,这便是你最大的优势,也将是你赢取你爹的信任最有效的武器。”
王宽当然明白,君子洁身自好,爱惜羽毛,在很多时候其实是一种奢侈。自己一生求直,从无妄言,是为求君子之义。但如果因此不愿承担良心的重担,又何尝不是一种自私?他可以选择继续不说假话,而这样做的后果只能是袖手旁观,或毫无意义的牺牲。如果自己明明可以力挽狂澜,却要眼睁睁地看着是非颠倒,父亲继续一错再错,他真的能心安吗?为求大义,沾惹一身泥泞在所难免。为守护光明而不惧投身黑暗,不正是他真正的心之所求吗?
只是他从未料到,忍痛割舍这份珍贵品质的那一刻,竟是为了对付自己的父亲!而替他挥下那一刀的人,竟然是米禽牧北!
米禽牧北看着王宽紧闭双眼,脸上的神情从煎熬挣扎渐渐变得清晰明了,他知道,自己赢了。
这场精心策划的攻心之战,步步为营,层层加码,终于把这个极聪慧又极中正的人打磨成了自己的一把刀,让他心甘情愿地按照设计好的方式为我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