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倻再起(1 / 1)

开城的市井,并不逊于汉阳。贞香低头行走在屠沽纷然的热闹里,忽然被一旁跪在地上插标卖首的小女孩吸引了目光。

女孩大约十二三岁光景,身边躺着的,是她刚刚过世的母亲。贞香见这一幕,心有戚戚焉,生出了恻隐之心。就掏出银两,轻声叮嘱她雇人早些埋葬母亲,转身便要离开,女孩泪眼婆娑地感激着,牵住贞香的裙摆,乞求她能收留自己。

贞香俯下身来,看着眼前这个可怜的孩子。询问得知,女孩名叫小草,是遗腹子,父亲早在她出生前就去世了,如今母亲也走了,只剩她一个人孤苦伶仃。贞香此时也是孑然一身,把女孩留在身边也算做个伴儿吧。她觉得小草这名字不好,命如草芥,任人践踏,便为她改名“忘忧”。萱草又名忘忧草,既不失本名,也讨个好意头。

忘忧埋葬了母亲,便跟着贞香离开了。

贞香在开城的落脚点是一处独门院落。庭院里干干净净,可以看出主人每日打扫的辛劳。来这里三个月了,洒扫的工作都是她自己完成的,这下有了忘忧,可以轻松些了。

院里有两棵树,树冠几乎相连,遮蔽出一片阴凉。忘忧兴奋地指着两棵树:小姐,我们可以在这里搭一个秋千出来呢。

“秋千……”回忆刹那间涌上心头。“秋千劈去一顿悾,饱风双袖似弯弓……”贞香不禁念出了声。去年端午,当一双手覆上另一双手时,凝视的双眸里,分明地看到了彼此的心意。夜晚轻去罗裳,任画工将她入画,那一刻的心意更不消说了罢。想到这里,贞香脸颊微红,回应着忘忧:明日便搭起来吧。

贞香的房间里,正中放着伽倻琴。忘忧惊叹道:小姐,原来您是一位琴师啊。贞香淡淡地回答,只不过用来打发时间罢了。是打发时间,还是用琴弦诉说思念,贞香多希望,伽倻琴声能穿越千里,传到她心爱的人那里啊。

忘忧指着墙上那副“戴帽子的女人”,问道:这画的是小姐您吧,您就像从画中走出来的一样呢。

那落款“蕙园”的画作,是画工临别时相赠。贞香每每触碰着画的线条,仿佛都能感应到画工作画时的灵魂。“我的画工郎,你现在好吗?”

贞香低眉抚琴,音符在指尖辗转。伽倻琴声再起,转轴拨弦之间,尽是思念。忘忧听得入了神,盘腿呆坐在一边,她不知道小姐竟谈得如此动听,她更不知道,小姐为何眼里含泪。

“小姐,你怎么哭了,是有什么伤心事吗?”

是啊,这世间只有画工懂我了。贞香心里想。

三个月来,贞香一直陷入这种思念的情绪里难以自拔,她担心着画工的安危,又不敢托人去打听,她记得分别时润福说的,只有你安全了,我才可以放心去做我的事。她更怕听到什么坏消息。

忘忧毕竟还是个孩子,围着贞香说个不停,贞香难得露出笑容,教她如何照看伽倻琴,这便是她日后的工作了。

伽倻一曲,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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