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纸飞扬,清酒沥地,一缕朝阳穿过树梢,落在了新垒的一丘黄土上。
正如众人所知的那般,云朝终究是没能撑过昨夜。
将他安葬好后,鬼六并未在坟前刻字立碑,只是把那枚云纹玉佩放在了上面。
“你说鬼六她,为何不替云朝树一块字碑呢?”陆珉小声询问身旁的白芸兮。
白芸兮轻声道:“‘云朝’,本就是一个化名,鬼六之所以不在坟前树碑,我想,大概也是不愿让故人绑着这么一个勾栏之名,长眠于这青山幽谷之中吧。”
“原来如此……”望着静立在坟前,已是许久未动的鬼六,陆珉道:“看她这情况,估计还会在这儿待上一阵,要不,你先回去看看小闫兄弟,我留下来陪她。”
说到李闫,天近四更之时,白芸兮曾去看过他一次,呼吸平稳而绵长,似是睡的很沉,但她知道,李闫其实是醒着的。
是有意逃避也好,是默筹对策也罢,总之,该面对的问题始终需要面对。这一点,李闫自是再清楚不过,所以白芸兮相信,经过一夜的思考之后,他也断不会再用什么装睡的小把戏来糊弄自己。
诚如心之所料,待返回竹林小居后,李闫果然已经‘醒’了,正盯着挂在木架上的白色斗笠出神。
白芸兮踏门而入,李闫听到身后动静,慢慢地转过身来。
二人相对而立,目光相抵,一时之间,皆是一语不发。片刻,还是白芸兮率先打破沉默,含笑问道:“身体好些了吗?”
李闫轻点了下头,“已无大碍。”
“如此便好。”白芸兮走到桌前,示意他过来坐下。
一场谈话,避无可避。沉忖了一夜的李闫,已然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可未曾想,白芸兮却是取来药箱,绕到他身后,道:“我先帮你换药。”
李闫略感诧异,微顿了顿,便也动手褪去外袍,脱了上衣。
此后,屋内一片寂静。
从解开绷带,查看伤口,再到撒上药粉,将绷带重新一圈圈的绑好,一切都只在沉默中进行着。
虽然李闫背身而坐,看不见白芸兮脸上的表情,但从她的动作不难想象得出,她此时是怎样一副专注神情。
“箭伤之处已在慢慢结痂,近些日子你切勿过度使力,以免伤口再次裂开。”白芸兮说着,又从药箱里拿出一罐药膏,放在李闫跟前,“这是活血生肌膏,早晚各涂一次,手上的刀伤不出两日便可痊愈。”
见她迟迟不切入正题,李闫反倒有些按讷不住了,“白大夫不是有话想要问我吗?”
白芸兮笑了笑,来到他身旁坐下,提壶倒了两杯热茶,“于你,我心虽有诸多疑问,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毕竟身为医者,当以病人的身体状况为重。”
所以不是不想问,而是担心自己再像昨日那般,一不小心就晕了过去。李闫心下微窘,细细想来,白芸兮也确实没什么需要好着急的,反而那个迫切想要寻求答案的人,是他自己。
既然对方不愿主动询问,那便只能由他来开这个口了,“不知白大夫是何时,又是如何知晓我是……我的身份的?”
“修仙之人,九年前救过你。”白芸兮笑笑提醒:“昨日我已答了殿下两问,如若殿下此时执意要谈,为了公平起见,是不是也该轮到你来回答我的问题了?”
要应付一个二十余岁的李闫,白芸兮还是游刃有余的。
“好,你问。”
“殿下乔装到此,欲意何为?”
李闫早已料到对方会问出此问,也彻夜想出了一个足以令人信服的说辞,但此时此刻,面对白芸兮审视般的目光注视下,他却有些莫名的……心虚了。
白芸兮亦是有所察觉,语气淡淡道:“罢了,既然殿下无法做到坦诚相待,再聊下去也是枉然。”
说完正欲起身,却听见李闫幽幽开口道:“我两度乔装来此,皆是为了寻找一位姓温的神医。”
姓温的神医?莫非他说的是……地公?
白芸兮重新坐了回去,“你寻那位温神医作甚?”
事已至此,李闫知道再继续隐瞒下去已经毫无意义,于是如实说道:“那位温神医曾为我母妃治好了先天心疾,九年前,我皇祖母顽疾复发,终日食不下咽,心闷难喘,见一众太医束手无策,我母妃便向皇祖母暗请了一道懿旨,想借以返乡祭祖之由,将温神医悄悄请回皇宫。”
白芸兮甚是不解,“既为太后治病,又何须暗中寻医?”
“自是不想让皇后知晓此事,否则,她定会想尽一切手段阻挠我母妃出宫。”提到陈皇后,李闫的言语中隐隐透出了一股愤意,“皇后一族与太后一族本就势不两立,只可惜,太后一族极力举荐的嫔妃之中,却无一人诞下龙子,彼时,朝中大臣正在呼吁我父王早立太子,以稳固国之根本,而在朝的三位皇子当中,有两位皆是皇后所出……”
皇子争储,胜负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