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三公子……”
陆璎璃垂下纤白的玉颈,她用一种极为生疏客气的口吻念道。
“大人既提到三公子,阿璃自然是识得的。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家里曾替我同这位公子定过亲。只是大人怎么好生生地提到他?”
“年前的秋闱查出舞弊,圣上震怒万分,那榜乡试尽数作废。”
徐奉銮尚在病中,气息不足,说完这句便顿了顿。
寂静中,唯有铜炉上的壶中热水翻腾出汩汩之声。
在阴影中,陆璎璃一抹苦笑绽在唇角,她还记得陆家抄家的缘由中便有一条,是她的二叔科举舞弊。自古以来,科举舞弊都是大罪,乡试榜单尽废也在常理中。
“圣上查罚了舞弊官员后,以雷霆之势下旨重考乡试,更是化繁为简,沿用开国之初的三日乡试。昨日榜单已张贴,京城的解元便是傅明琅。”
陆璎璃攥紧裙角。
去年秋闱傅明琅未参加,也因此陆璎璃曾被陆琬容讥讽过“你这未来郎君年及弱冠,竟是连乡试都不敢下场,可见也是凡夫俗子罢。”
而那时她不过才和他换过庚帖,对傅明琅有几分才学并不了解。听闻他没有下场这一榜,心里并不曾有涟漪。
哪怕后来也是,陆璎璃不在乎未婚夫到底有几分才学。她只求能摆脱薄氏的封锁和压制,凭本事为自己挣份前程。夫婿若擅长读书,那她便红袖添香,敦促他考取功名;夫婿若不擅长,她也可以学好理家之道,两人也能和和美美。她想着,只要愿意努力去经营,定是能做到的。
眼角悄然泛上一抹红意,陆璎璃努力弯了弯唇角。
“是吗?那的确是一桩好事。”
徐奉銮望向她,陆璎璃未敢对视,偏过头假意整理衣袖。
“你不曾想过求他么?”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淡。
陆璎璃扬起头,露出一抹更明显的笑容,眼眸中的晶莹退去,好似不曾出现。
“这是无用的,大人。”
定安侯府同侍郎府过了小定,也算是半个亲家了。定安侯府抄家至今已七八日有余,不见傅家有任何动静。这已然是太过于明显的意思了。
傅家的人也从没来教坊司寻她,人影都见不到又何谈“求”呢?
但陆璎璃可以理解他们,定安侯府一夜衰败,夷三族,沾亲带故都纷纷避而远之,更枉论傅侍郎府。
“若我是傅家主母,必连夜替三公子定门新亲事,早早撇清同陆家的干系。”她难得这样坦诚,拧了拧袖角,陆璎璃对徐奉銮笑道。
徐奉銮低着声,“榜下捉婿,的确昨夜听闻傅家去承恩候府提亲了。”
“是,这是最好的。”
陆璎璃亦应道。
如今的时代,男女婚嫁间还是由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疼爱儿女的人家往往会给孩子们找机会相处起来。
去岁秋,他们隔着珠帘遥望后,便没有再见过面。薄氏曾屡屡以她待嫁娘为由,勒令她不许走出院落,要她恪守规矩安心待嫁。
在这一件事上,方姨娘和薄氏的想法出奇得一致。方姨娘的想法和薄氏是不同的,她不想女儿重蹈覆辙,在入门前如她一般动心交付身子——即便她总说自己心甘情愿,但她就是不想女儿同她一般。
虽没怎么见过,傅明琅还是私下送了好几次礼物给陆璎璃,有他同伙伴登红叶山的画作,有亲手做的印泥和西洋舶来的小把件。
这些东西冲淡了陆璎璃待嫁的忧心,哪怕她最初只是把傅明琅当作不让薄氏在大选关口针对她的理由。
听闻傅明琅在科举舞弊案后中了京城解元——这是最有可能殿试拿三甲的人选——陆璎璃是有些难过的,因她本可以……
“阿璃替您添点茶水。”
陆璎璃站起身来,捧着徐奉銮的茶盏到铜炉前添水。那壶里全是滚烫的开水,她碰到茶盏时指尖传来痛意,叫她立刻清醒。
将茶盏重递给徐奉銮,陆璎璃收拾心情,安静地候在旁边。
徐奉銮又轻咳两下,端起茶盏缓了口气,“我素来不好打听这些事,不知你和明琅曾定过亲。”
陆璎璃臻首微点,“大人醉心曲乐,这些本就是琐碎俗世,不值一提。当时定亲两家也十分低调。京中应没什么人关心。”
她不过是京中闺秀圈子里“姿容平平”的侯府庶女,傅明琅也只是三品侍郎之子。这样的联姻定得悄无声息又仓促,自然是没什么人关心的,远不如这次解元和伯府独女的定亲来得热烈。
倏然,陆璎璃抬起眼眸,试探问道:“大人同傅三公子可是有些渊源?”
她敏锐察觉到徐奉銮称呼傅明琅时直呼其名,时人对不熟悉的官家公子哥儿往往不会呼其大名。
“不错。若按亲缘上论,我是明琅的娘家表舅。”
徐奉銮微微颔首,从陆璎璃秋水般的眼瞳中读到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