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家的事儿他早有耳闻,如今朝廷正严查贪官污吏,那尧府早就被视为眼中钉。尧老爷早年曾对不少寒苦儒士大方相助,其中有些儒士高中之后,为报答相助之恩,从中帮扶尧家不少。长此以往,官商勾结一气,其中的污糟烂事可想而知。宋钰廑知晓其中缘故,但绝计不会同江牙儿讲明白,她性子莽撞,不知道要犯什么糊涂脑筋。官家要整顿尧府,岂是她能逆天改命的。
天儿渐渐入秋,院里的老树叶子飘零,江牙儿挥着苕帚清扫,忽而连打了两个喷嚏,揉了揉鼻尖,咕囔着明儿个得添件衣裳。
寿喜此刻匆匆跨进院子里,宋钰廑还未起榻,江牙儿低唤他,
“主子爷还睡着呢,有事儿且等等吧。”
她手抵着长粗的苕帚把站在那望着他,笑眼眯眯的,寿喜停步,嘴皮子动了动,似有话讲,眼中有疑虑。
“好,我等等再来。”
他脚尖还没转回去,屋门大敞,宋钰廑站在门槛内,他夜间晚睡时习惯散发,此时头发还未束起,黑鸦鸦的披在肩上,更衬着面容皎白。
“进来。”
寿喜进屋后特意闔上房门,江牙儿本就爱打听,眼见他们如此谨慎,便踮脚轻跑至廊檐内,耳朵贴在门上。
宋钰廑一面吃茶,一面侧目看向房门,寿喜也察觉到异况,欲呵斥,被宋钰廑眼神制止。他捻起一颗棋子,指尖发力,霎那间棋子弹出震动门框,江牙儿脸肉震得发麻,却只得忍了,蹑手蹑脚跑了。
“尧家小公子骑马摔下山崖,说是马受惊所致,尧府派人找了两天一夜,一无所获。大抵是凶多吉少了。”
此事尧府口风尚算严谨,还没多少人知晓。宋钰廑并未多说什么,只交待一句,
“这段时日宅子里的人不准去镇上走动,江牙儿尤其更甚。”
因天渐凉,常有人伤风咳嗽,巧姐不准宅子里的人再随意出入,尤其是贴身伺候主子爷的。前门后院把得紧紧的。江牙儿在宅子里无所事事时,便喜欢去找她磨嘴皮子,整个人懒趴趴地倚在朱红石柱上,长叹一口气。
“好端端地又怎地了?左不过是关你几日,恨不得长出膀子飞出去。”
巧姐笑她,手里纳鞋底忙活不停,江牙儿撇撇嘴,想到什么,抓着她胳膊轻晃,
“过几日是十九,观音娘娘的诞辰,乡里有个小寺庙,咱们一块去拜拜吧。”
顺巧她回去看看徐秀才,问问他家中可要再添置一些衣裳和吃食。
一转眼到了十九,江牙儿携巧姐要去祈福,才出门就飘起了雨,江牙儿忽而感觉一阵穿堂风吹过,心口凉了一下。
“回来再添件薄衫在里头,这时逢换季,总爱叫人生病的。”
巧姐叮嘱,她点点头应是,自是没当一回事,身子哪有那么娇贵。
小庙里香客不多,稀稀拉拉十几位。江牙儿手握三炷香,跪在蒲团上,闭眼默念了几句话,起身将香插在香炉中。只是才插进去,香火竟断了,江牙儿眉头一跳,脸颊“腾”地烧红,一瞬间的目眩耳鸣,无端端地落下一滴泪。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再供一次便好,菩萨知晓你心诚,定保佑你的。”
巧姐也唬了一跳,忙点好一支香塞到江牙儿手中,江牙儿神思混噩的拜完佛,被巧姐拉着走出大殿。
回了宅子,江牙儿去了宋钰廑屋子里,她小脸煞白,魂不附体的混沌样。
“怎么?病着了?”
他掌心贴在她额上,倒不像发热,她抬起眼皮子,低声道缓缓说出今日在庙里的事。
“人生在世,没有一路平顺的,纵使往后有什么不平坦,你..”
他顿了顿,江牙儿喉口滚了滚,嗓子眼噎了什么东西似的,难受的很。
“你也切勿大悲大喜,当心伤了身子。”
他拇指印在她眉心处,轻轻揉了揉,江牙儿不解他为何这般,目有疑惑。
“主子爷。”
“我同你说件事,你听了哭完便是,万不能悲忧过度。”
江牙儿原本站着,听他这番话,通体没了精神气,缓缓蹲在地上,脑子里闪过尧鹤安在城门口时,遥遥望着她的神情,像要哭出来似的。彼时她还觉着好笑,笑他怎像小娘子,哭哭啼啼的。
“是不是尧鹤安出了什么事?”
她破口而出,宋钰廑滞了下,惊于她与尧鹤安竟有如此感应。
“早些日子,他已不在世了,听闻是骑马出的事,坠下悬崖,尧家和官府的人寻了好几日,在崖底找到了他的尸身,早已…”
坠下深渊,又是过了些时日才被发现,死状可想而知。
江牙儿斗大的泪珠溢出,脸埋在胳膊里,小声啜泣,伤心欲绝的模样,宋钰廑不忍看。
“哭吧,哭出来好受些。”
他也蹲下身子,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此时此刻,悲伤的情绪仿佛能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