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牙儿虽跟在屋里伺候宋钰廑起居,可他盥沐时,从不叫旁人在眼前洗发捧衣。每回江牙儿将木桶倒满水,在屋外守着即可。等主子沐浴完,她再将水泼出去,一日的差事也算完结。约莫戊时,宋钰廑没再差遣她的事务,她便可自行回到下房。
江牙儿先去了巧姐的屋子,巧姐屋中亮着烛光,正对着光亮绢花。江牙儿看着桌上绢好的花喜不自胜,用手轻抚,
“姐姐,你手可真巧,真好看这些东西。”
女子哪有不爱美丽事物的,巧姐见她两只眼睛跟光明盏似的发亮,一时兴起。
“来,我给戴上,瞧瞧俊不俊?”
江牙儿双手捂住脸,娇羞道,
“我,我没戴过这些,别叫我出丑了。”
她半推半就,巧姐硬别了一枝绢花插在她发间,而后惊呼赞叹,
“这绢花颜色极衬你呢,你自个儿看看。”
拿了镜子叫她自己照着,江牙儿左看右看,只一味傻笑,娇憨十足。她这欢喜坏的样子巧姐有些心疼,起身将门闩上,小声问她,
“可私下自己梳过女子发式?”
江牙儿先是一愣,懂得了她的意思,摇摇头,“不曾。”
“我来给你梳一个,可好?”
巧姐解下她束发的布条,替她梳了个如今街上少女们最爱的发式,江牙儿更显少女样貌。“你虽比我瘦小些,我的衣裳你将就也能穿,去换上我的衣裙,叫我知道你是出落得如何美丽。”
巧姐来了装扮她的心思,催她换衣裳,江牙儿早就心痒痒女子衣衫,也没推脱,利落去了身上的男装,换上巧姐的衣衫。
“多美的人儿啊。”
巧姐围着她转了一圈,上上下下扫着,亲亲热热地拉住她的手,连连夸她女装不俗。
“姐姐别取笑我。”
江牙儿两手抓着裙摆,满心欢愉,穿上女装,她言语都不似平日粗鲁,真真乖巧。两人在屋子里闹了许久,江牙儿才回自个屋子。
“你身上沾了什么东西?”
宋钰廑嗅觉敏锐,江牙儿一走近,他便闻见一股子脂粉香气,他不喜闻这些,是以问的时候,面色不虞。
那是昨夜和巧姐闹的时候,巧姐给她用的,原以为已经洗干净,还是沾了粉末在衣衫上,江牙儿连忙请罪。
“大抵是昨日去胭脂铺子身上沾了些,奴才立马去换了衣裳。”
宋钰廑没理会她,便是默认她的说法。江牙儿急忙忙往下房去。等她换了衣裳回来,他正悬笔练字,她自觉过去研磨。她本就是姑娘,纵使宋钰廑不知,被他嫌了身上的脂粉气,江牙儿还是觉得发臊,因此心神不宁,研磨研得极快又不自知,墨汁飞溅在宣纸上,惹得宋钰廑啧声,剑眉深皱。
“主子爷,我,我不该..”
他未计较,叫她研慢些。
“泡杯茶来。”
宋钰廑支使她去泡茶。他近来爱喝双井茶,江牙儿是知道的,泡好茶水,便端至书案上。因着她泡茶功夫一直尚可,宋钰廑也是疏忽,略微吹了吹就饮下,而后直接喷出,茶水溅了满张纸,写好的字墨迹晕开,一片狼藉。
“江牙儿!你丢了魂不是!”
他总算薄怒,将茶具重重放下,江牙儿早就吓软了腿,扑通跪下。
“奴才失职,主子要打要罚奴才都认。”
她慌忙认错,宋钰廑瞪着她头顶,见她怕成这样,怒气消了大半。
“说说,在外面又惹了什么官司。”
以他对她的了解,今日这样心神不定,肯定在外面酿出摆不平的祸。
“ 没有,奴才牢记您的教诲,再不敢惹事生非了。”
她说这话时,眼珠子朝上看他,嘴角下撇,故意卖乖,一脸可怜相。宋钰廑知她是在讨好,不再追究她。
要说对于江牙儿这个人的评判,宋钰廑觉得她生动灵活,但太油滑,嘴里的话只能信七八分。她服侍的这些日子,不少惹他开怀大笑。他有时候起了意兴,便叫她说些趣事来听。江牙儿就说笑话给他听,都是些粗俗登不得台面的。
“话说镇上有位大夫,百姓称他李郎中。这李郎中有一位正妻和两个小妾。后来郎中暴毙,三个女人为他守灵哭泣,这发妻呢,就抚着他的头,哭着说,我的郎头啊。第二个小妾呢,就抚着他的脚哭,戚戚哀道,我的郎脚呀。再说这最小的妾侍,捂住其长鞭,嚎啕哭嗓,我的郎中啊!”
这是江牙儿最先同他讲的笑话,宋钰廑听完先是静了一会,而后摇头指着她大笑,
“你这张嘴啊。”
江牙儿自是一脸得意。
她成了红人,兴旺也开始巴结奉承她,宅子里见了面,对江牙儿比从前更亲热,一口一个兄弟,勾肩搭背的,知晓了谁的秘事,或是存了好东西,都要和江牙儿说道分享。
“你从前那样怕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