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行确实发烧了,等到了宅子的时候,他已经无法自己下轿。
雁翎见他这样,瞪着双眼问黄梦梁:“他怎么这样了?”
“发烧了。”
“这样多久了?”
“从我上车就这样了。”
雁翎掐了自己一下,那狠劲,黄梦梁都觉得疼。
“去城西,仁爱堂熟药铺,叫刘大夫来。”雁翎背起赵子行,又塞给黄梦梁一方玉牌。
等到刘大夫请来,赵子行已经烧得满脸通红,嘴里仍旧含含糊糊地说着听不懂的话。
雁翎坐在床边,每隔一会儿,就给赵子行额头上换一块帕子。无论黄梦梁和他说什么,他都不搭腔。
“你这样不行,”直到刘大夫开口,雁翎才终于从机械地动作里回过神来,“去买些冰块来,泡在水里,然后再给他敷。”
雁翎一声不吭,眨眼就消失在门口。
“你把他衣服脱了。”刘大夫吩咐黄梦梁。
黄梦梁想起马车里贴在自己身上炙热的肌肤,一时间有些犹豫。
“快点啊!”刘大夫已经排出一列细针。
黄梦梁脱下赵子行的外套和里衣,露出苍白中透着粉嫩的肌肤。肌肤下的温度,烫得黄梦梁的脸跟着红了起来。
刘大夫将针扎入各个穴位,又吩咐黄梦梁去换盆井水来。
黄梦梁很庆幸自己能离开这个屋子。不光是赵子行裸露的皮肤让她感到不适,更重要的是,她难以忽略他身上那些清晰又致命的疤痕。
“把冰块放在水里,每刻更换5次,体热下去后就不再需要冰敷。”刘大夫交代完就要走。
“我送大夫出去,晚上要晚些回来。你有什么事情差使门房去,万不可离开三哥半步。”
雁翎留下了些银钱,跟着大夫出了门。
结果他临走前又悄悄嘱咐黄梦梁,“送来的药不要吃,等三哥醒了,你自己照方子去煎。”
雁翎走后,偌大的府邸里,就剩下黄梦梁和赵子行两人。
遗珠园是前朝弃置的一处亲王府邸,早已破落不堪,此时赵子行躺在床上更显得凄凉。
但世界忽然安静了下来。
黄梦梁找了个舒服些的姿势坐好,一遍遍地为赵子行换着帕子。
窗外的天光渐渐落下,只剩最后一抹余晖映照着晚霞。
黄梦梁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头一次感受到宁静。从前在家里,有父母弟妹,在外面则是喧哗嘈杂的茶室,她从未有过独处的时刻。
黄梦梁享受着这份安静祥和。
一直到太阳落山,屋外淅淅沥沥下起小雨,黄梦梁才起身找出一盏烛台点燃。
找东西的声音吵醒了赵子行,他微微抬起头。“什么时辰了?”他声音沙哑,是睡了很久的声音。
“酉时刚过。”
赵子行坐了起来,“你是谁?”
“黄梦梁,你从皇宫门口带我出来的,还记得吗?”
床上传来短暂的沉默。“我们到遗珠园了?”
“是的。你发烧了,雁翎让我照顾你,我去给你倒杯茶。”
赵子行发出一声□□,而后是“咚”地一声,是跌回床上的声音。
“帮我一下,我要坐起来。”
黄梦梁将手中的茶放在床头,扶住赵子行的后背,他的皮肤温热柔软——高烧已经退了。
“你的手好凉。”
黄梦梁一笑,“你之前已经抱怨过了。”
“什么时候?”赵子行看起来很惊讶。
“喝茶,我要去给你煎药了。”
“先不用,你留下来,跟我说会儿话,”病痛让赵子行像是换了一个人,他除去了日日背在身上的坚硬外壳,在昏暗的灯光里变得柔软又脆弱,“我的眼睛不舒服。”
黄梦梁拧出冰凉的手帕,给他敷在眼睛上,而后盯着那盏如豆的灯光发起呆来。
“下雨了。”赵子行喃喃道。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我身上的伤吗?”赵子行针灸完就没有穿衣,坐起来的时候,整个上半身都裸露在外。
“嗯。”黄梦梁的目光无法从他脖子上的疤痕处移开。
“我十三岁被册封为太子,脖子上的伤是十五岁的时候留下的,胸口的伤是十六岁的时候留下的,眼睛是去年开始看不见的。”
黄梦梁闭上了眼睛,十五岁,还是念初中的年纪,眼前的人已经开始经历生死了。
“做太子不是一件安全的事情。”赵子行说道。
“可你都活下来了。”黄梦梁试图安慰他。
“我本已死掉。”赵子行苦笑,随即又马上说道:“说些别的吧,说些能让人开心的事情。”
黄梦梁犹豫了一会儿,她坐在床沿上,摆弄着茶杯。两人坐在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