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也抬起头。霖慈看得清他在笑。
覃凤声勾着嘴角,少年人的凌冽想来与冬日最为相配。只是看他一眼,都心颤到几欲滴下泪来。
“天天快乐,覃凤声。”
如果我不能天天快乐,那老天至少应该让你天天快乐的。
我知道这一切都很没有道理,可我就是这么想的,霖慈在心里悄悄说,我觉得你这个人就活该天天快乐。
心潮澎湃,尤其是在这个有蓝色烟花绽放在眼底的除夕夜里,她真的很想要流泪。
而法桐树下的男孩却像是这世上最无欲无求的人,又像是这世上最心满意足的人——覃凤声没想到霖慈会出来的,他更怕看到一个泪流满面的穆霖慈。如果看到她是这样破碎的话,覃凤声很难不去怪罪自己。
可她看起来神色轻松,整个人圆圆的,像是月亮上偷吃了什么的玉兔。
心中仿佛有千斤重的巨石落下,手机还未挂断,覃凤声双手高高举起,挥了又挥。
忽然觉得在空无一人的除夕夜的街道上,一个人骑着单车跨过半座城来同她共赏一朵蓝色烟花,实在是很值得。
他甚至并不期望穆霖慈反馈什么,手机又回到耳边,“开学见,穆霖慈同学。”
霖慈笑笑,“开学见,同桌同学。”
覃凤声彻底开心起来。除夕夜的北风之中,他骑着山地车大撒把,仿佛是这世界上最最自由的人。月光和火光交叠着映在他的羽绒服上,仿佛阁楼上的女孩的目光。
就在刚才,长发公主放下了她粗粗的麻花辫对吧?
今晚的山地车是怎回事?雀跃地像是长了翅膀,仿佛要将他送到天边去。
除夕夜的蓝色烟花如同梦境,霖慈几乎是晕乎乎地回了家。等一觉起来,愈发觉得那么美好的场景简直就是难得的美梦,直到开学来到学校。覃凤声那天差点迟到,老侯在台上鼓舞着士气,忽然被他打断,“报告!”
老侯无语地冲他挥挥手,全班的同学都望着他。而覃凤声却并不无措,相反神情动作都坦然得很,还能抽空冲霖慈眨眨眼。
他圆圆的左眼因动作变成一条狭长流畅的弧线,睫毛煽动,霖慈的心下漏了一拍。
不是梦境。
这就足够了。
显然覃凤声身边的朋友人品都过得去,那场闹剧在校门口仓促开始,又因寒假而戛然而止。起码当着霖慈的面,没有人曾说起这件事。或许,知道的人本就不多吧。霖慈如此安慰自己。只是更不能看到叶知秋,尤其是在叶知秋为她保密之后。
如果装作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叶知秋这样的满分女孩,霖慈想,她或许能更好地接受自己的人生剧本。不会郁闷,不会丧气,更不会为那些因覃凤声而起却又难以抑制的心动而感到汗颜羞愧。
所以,这些就足够了。
在她17年贫瘠潮湿又漫长的青春期里,她自觉连心动都是亵渎的男生曾在热闹又寂寞的夜里为她放过一朵,快乐的、小小的、坚定的蓝色烟花。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霖慈从来不是随意的性子,她甚至对于幻想都进行严格的等级分类,绝不允许有过分唯心的幻想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之中。她晓得家庭从来都是分水岭,而周素芬不是笼罩在她头上的乌云,不日就会消散。她是穆霖慈身上的五指山,而霖慈是等不到唐长老的孙悟空。
没办法,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魔咒业障。霖慈想她会努力欣然接受。
打在自己脸上的巴掌已经被忘却了,可打在覃凤声身上的巴掌却忘不掉。
霖慈没法想象覃凤声会因为跟她走进后又有什么他本不必承担的困难落在他身上。
覃凤声可以说没关系,可霖慈做不到。
所以在终于到了换座位那一天时,霖慈迟迟没有对上覃凤声的眼睛。老侯拿着教案慢吞吞地刚到教室门口,就听见覃凤声喊,“老侯 ,我跟穆霖慈一桌!”
老侯神情古怪。
“我们互帮互助。”覃凤声见招拆招。
老侯不置可否,“可霖慈怎么跟我说她要跟周飞飞互帮互助呢?”
覃凤声惊愕扭头,可对上霖慈的表情,心里便明白过来——
“为什么?”覃凤声望着霖慈皱眉,难得的语气严肃,“一会要一会又不要。我又没有逼过你,还是说,你觉得这样耍我很好玩?”
他在生气。
他在委屈。
她都知道,霖慈心想,她就是故意的。
可为什么还是郁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