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出个章程来。”
耳听得此言,薛夫人当即喜上眉梢,垂下目拨动佛珠低低道了句佛祖保佑,忽想起什么来,复又抬眸看他,因问道:“二郎可有说与杨娘子知晓?她可应下了?”
宋珩摇头,端起青瓷茶碗尝了一口透着清香的茶汤,淡淡道:“尚还未曾说与她知晓,阿婆且放宽心,此事断没有她不应的道理。”
薛夫人闻听此言,拨动佛珠的动作微微顿住,欲要张口说些什么,但又念及杨娘子是二郎头一个正经想要纳进府里的女郎,终究将话咽了回去。
“你婚事不顺,早几年订了门好亲事,没曾想那魏二娘是个福薄命短的,未过门就亡故了;后又接连没了耶娘,一来二去,竟是生生耽搁六年。去岁二郎孝满,老身就想为你寻一门好亲事,偏你又以奚族、河中未定为由,不欲娶妻,如今此二处大定,总该分出些心思迎娶正妻进府才是。”
“杨娘子虽家道中落,身边再无得力的亲人可依,到底也是出自弘农杨氏,且她又是个本分实诚的,二郎要纳她为贵妾,老身心中自是欢喜的。只这一条,二郎需得记牢了,正妻未进门前,断不能叫人有孕。往后有了嫡长子,你与杨娘子再生几个都好。”
宋珩恭敬应下,又与薛夫人寒暄一番,告辞作别,起身出房,离了翠竹居,一路穿花度柳走进园子往施晏微的院子而去。
彼时已至掌灯时分,施晏微早将院门栓上,拿火折子点亮屋中烛火,坐于窗下临摹颜真卿的字,纱窗上映出一道剪影。
宋珩甚想见她,又怕这时候叫门唐突、惊扰到她,思量一番,只在院外踱步几回,踏着月色往退寒居走。
无妨,横竖只等一应事务准备妥当便可纳她进他的院子,届时,什么时候想见她皆可,倒不必急在这一时。
隔天,妫州传来消息,契丹王答应以牛羊、马匹各五千换回里石王子,请节帅亲往妫州会面。
宋珩已有将近两年不曾去过云州、幽州等地,借着此次机会绕些路将此二州一并视察,倒是一举两得。
当下主意已定,叫人先将耶律里石压送至妫州,而后又亲往沙场点了精兵,明日随行云州。
时值四月中旬,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宋珩自军中归府,未及解下腰上佩剑,迈着大步直奔膳房而去。
膳房众人见来人是他,忙不迭齐齐屈膝下拜,施晏微混在人群中机械性地叉手屈膝行礼,始终不曾抬头看他。
刘媪还是头一回在膳房见到他,惴惴道:“家主亲自过来,可是有事要吩咐?”
宋珩踏进门来,一双凤目不动声色地落在施晏微的身上,轻启薄唇道:“今日署衙的午膳不和胃口,用的少了些,这会子正巧路过,顺道进来点菜,倒还可省些时间。”
这番说辞,若是放在以前,施晏微大抵是会信得,可放到现在,她很难不多心。
施晏微察觉到他投来的目光,如同猎人在暗处静静注视着猎物……
遂将心一横,壮起胆子对上他的目,那种犹如被猎人盯上的感觉越发清晰,令她不寒而栗、脊背发麻,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脑子里亦是乱得厉害。
她想,银烛走了,她也是时候该离开宋府这个是非之地了。
宋珩从她的眼中读出了惧意和惊色,似是不满于她那日只叫商陆代为还伞的行为,有意逗弄她,一步步朝她走去,嗓音低沉,“听闻杨娘子甜饮做得甚好,便再熬些清凉退暑的甜汤罢。”
施晏微叫他盯得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来,连忙垂首道声是,旋即回身往别处去寻绿豆、百合、莲子等物。
同贵年岁尚小,并未看出什么来,刘媪和善儿则是敏锐地捕捉到二人之间的微妙气氛,只低头不语,待宋珩迈出门外,这才相视一眼,齐齐拿探究的眼神去看施晏微。
施晏微若无其事地熬了一锅牛乳百合绿豆沙,将将用上小半碗米饭,默默回屋收拾自己的细软。
次日一早,薛夫人于府门前亲自为宋珩送行,不在话下。
施晏微算好时辰,出门往翠竹居与薛夫人辞别,才刚下了台阶,便有人在院外叫门,施晏微加快步子取下门栓,那媪妇捧着填漆托盘往里进。
“杨娘子,这是针线房替你新制的几套衣裙,还请过目。”
施晏微将人让到屋里,随意看了两眼,抓一把铜钱聊表谢意后,与她一道出了院门,分别后径直往翠竹居去。
薛夫人才刚用过早膳,正与前来请安的高夫人说笑,见施晏微进来,忙挥手示意施晏微往她身边坐下。
施晏微仍叉着手,并不肯坐,语气恭敬道:“太夫人,儿今日前来,是特意来与您辞行话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