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轻笑道:“到了凡间,二哥怎还灵君长灵君短地叫,给村里人听到了不得误会?”
我回过身,天色微阴,又近黄昏,以夙一双碧绿的眸子在橘红的云影里格外明亮,我走近他,轻声问:“你想我如何称呼?先生?公子?”
他眼眸微垂,无甚反应。
晚风拂过,树影斑驳,我恍惚间以为仍旧是姻缘树下的云海艳霞,天地间只他与我二人。
我出神唤道:“以夙。”
凡念眼看解封,连贼胆都要生了出来,唤他名字的一瞬,也给我自己吓了一跳,以夙挑眉道:“二哥决定要叫我什么了吗?”
我轻咳一声,讪然道:“还是叫公子顺耳。”
以夙哼笑一声,敲了敲扇子,先我一步走去。
我擦擦额头的细汗,方才这一出,应该就是倾风的手笔罢。
黄昏将近,路过几垧稻田就是甸川村口,村落静幽幽的,已无人走动,一座座矮房零星散落各处,敦实的土墙毫无生气,像空无寂静的坟。
我就近选了间冒着炊烟的房,叩了叩门,不一会儿门开了条缝,一位老婆婆露出半张脸,面如土色,难掩恐意,颤声道:“你们是谁……”
我道:“修道之人,专程来驱邪。”
老婆婆扫我一眼,又越过我瞧了半天以夙。
他变作寻常修士,却也难掩仙人贵气,嘴角挂着亲切的笑意,老婆婆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急匆匆招呼我们进来,又将三道门闩都插上。
老婆婆年近古稀,身着破旧苏芳短衫,牛角灰长裙,水红方口鞋,腰间一条补丁围裙,眼神死灰,满是哀愁,一头灰白如枯草的发,用木筷当簪绾了个髻,几绺发丝垂在凹瘦的面颊上,说不出的苦情。
隔着一道土墙,能听到灶上的饭正咕嘟咕嘟响,老婆婆什么都没说,粗糙的手抹了把眼睛,朝灶房去了。
我和以夙跟了过去,她正坐在木墩上给灶添柴,背影孤苦,询问了一番才得知,原是她唯一的孙女前两天给妖怪吃了。
老婆婆颤巍巍道:“老婆子姓李,家里就我一口人,这大半年了,可算把你们花氏盼来了,不然这村子的人,也快要死光了……那鬼影好吃娃娃,村子里的娃吃没了,就要吃大人了,若你们不能除掉它,还是快些离开的好,免得再搭上几条性命……”
以夙问道:“什么样的鬼影?”
李婆脸色发白道:“鬼魂一样,飘飘忽忽的,夜里人都睡下,谁家能听到铃铛声,隔日娃就没见了,没人看到是怎么挟走的……半夜里,时不常的,还能听到娃的亡灵又哭又笑,凄厉得很,给一些娃的爹娘都吓疯了。”
据李婆所说,这里的村民在入夜后,从不敢踏出房门一步,甚至在戌时过后就关门闭户,直至清晨破晓,才会有人外出耕作。
以夙凑在我耳畔问:“可有头绪?”
我小声回道:“许是阎罗。”
当年我飞升之时,遗落了一串铃铛在凡间,名叫阎罗,共有七颗,每一颗都邪得要命,单拎一颗出来都足以祸乱一方,我尚在凡间时,用它干了不少缺德事儿,不知如今落在谁的手中。
以夙叹了口气,安慰我道:“收复一颗的功德都足够你在天庭染三百年红线,回去后玉帝必会升你仙阶。”
本仙君颔首,觉得有些对不住墨念和这些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