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见她的飞舟从上空驶过,竟还抬着头眺望,仪态大方,不像是小偷,也不像是坏人,应该是父亲或者哥哥的哪个熟人。
想到这里,阿土操控着飞舟慢下来,可这艘破烂飞舟性能实在是太差,再加上连续几天的远距离飞行,已在报废边缘的徘徊。
她没控制好速度,重重坠在院子外,人倒是没什么事,只是飞舟“砰”地一声砸进了土里,厚厚的积雪扬了她一身。
阿土裹着长毯,利索地从飞舟里跳出来。
这条长毯是她离开奥尔兰城时,在一个垃圾站里捡的,长毯质地粗糙却很厚实,也挺保暖,若不是这条长毯,她早被冻得生一场大病。
院子外的动静太大,里面的人影循着声音走了出来,倚在门边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才说话。
“我看门开着,以为你在家,便擅自进来了。”他很抱歉,拱了拱手,道:“还请见谅。”
“没关系。”阿土没当回事,看他一眼,又不动声色地扫了扫敞开的院门。
门怎么会是开着的?难道是落雪节那天,她走得太过匆忙,忘记关门了?
阿土将飞舟从雪坑里拖拽出来,一边抬头仔细打量这位不速之客。
他看起来比父亲的年纪要稍小一些,身材魁梧,头发修建得像整齐的草坪,国字脸,精神矍铄,脸颊两侧长满了茂密的胡子,嘴角挂着一抹微笑,让人感到正气凛然的同时又觉得安心。
似乎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中年男人。
阿土的第六感这样告诉她,但她在学校里没有见过这人,他应该不是学校任职的新老师,看这身打扮也不像是云山町的农户。
“你是谁?”她开门见山问。
何东从出门那刻就在暗暗观察她,他迫切想知道当初袁意农校的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的头上戴着廉价的黑色头盔,看不出样貌,两条细细的胳膊露在外面,身上唯一值钱的是那条裙子,但裙上布满了血污和泥点子。
这身装扮真是奇怪。
岩谷星的冬季虽然没有天枢星那么寒冷,但也不至于穿条裙子就能出门。
“我是傅平教授的学生,我叫何东,外面冷,你快进屋去吧。”
何东见她没动,自告奋勇地走上前去,伸手搭在飞舟裸露在外的金属支架上,道:“我帮你吧。”
说着,他手臂用力,向后使劲一拉。
谁料快被阿土拉出雪坑的飞舟在他接手后不但没拉上来,反而又陷进了雪坑里。
“……哈哈,比我想象得要重一些。”何东不由尴尬一笑,半边身子都在暗暗使劲。
阿土偷摸瞥他一眼,只觉得无比奇怪。
这中年男人穿着打扮都很讲究,手指却很粗糙,每个指尖都布满了老茧,指甲不规则且厚实,细看指甲缝里还夹杂着一些难以清洗的污垢,像是一位辛勤劳动的农民,可他分明又不是农民。
“傅平教授是谁?我们学校里没有叫这个名字的老师。”阿土戒备地看向他,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找我?”
“回头再说,先把飞舟拉出来,这积雪化成的水寒性大,到时零件都要泡坏了。”何东宽厚地笑笑,继续往外拉拽那艘飞舟。
他手背上的青筋鼓起,脸也涨得通红,可飞舟还是丝毫未动,甚至越陷越深。
阿土见状将那条毯子取下挂在院子的门把手上,裙摆一挽,一手抓着裙子,一手拽住金属架上,毫不客气地说道:“我自己来。”
说着,眼神示意他站远一些。
于是,何东就看到那笨重的飞舟被她单手一点一点从坑里拖了起来,而她面不改色,那条纤细苍白的手臂上连一根青筋也未起。
“……”
他默默收回了手。
何东就这么站在门边,看阿土脸不哄气不喘,将那可能有几百斤重的飞舟轻而易举地拖到了院子里,不禁老脸一红。
这位博得老师青睐的少女真是有够特别,寒冷冬日里穿裙就算了,还是一位大力少女,想到这里,何东探究审视的目光里就多了几分敬佩和连他自己不曾察觉的爱护。
“你现在可能不认识傅平教授,没关系,相信你,很快就认识了。”
何东嘿然一笑,热情地说:“我叫何东,是袁意农校傅平老师的学生,也是林心和孔意来的师兄。”
“林心和孔意来的师兄?”阿土咂舌,眼睛眨了眨,说道:“我还以为你是老师,长得略显老。”
“呃……哈哈……”
何东尴尬地挠了挠头,“老师一生为农,膝下学生无数,我是大师兄,年纪嘛,自然要大上一些。”
“那你怎么会来星五山?”阿土打开星脑看了看,奇怪道:“他俩没和我提这件事情。”
“进去屋里说吧,天冷,小心着凉。”何东指了指房门,又扫了一眼她身上那条单薄的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