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接近了尾声,各方人马陆续赶至南翎城,恭贺君王的大婚。
“小牡丹!”
远远望见那道熟悉的身影,霍凌直直蹦跶起三尺高,可谓是兴高采烈。正想飞跑过去招呼,衣领就被人扯住了。
“霍二,你是真的二。”
谢檀一手抓着领口不放,斜乜向同伴道:“我怎么与你说的?礼数须周全,男女有别,注意避嫌。”
霍凌不爽地扭过脸,小声嘟囔道:“小牡丹可不在意这些......就你规矩多!”
殿内安了地暖,没披貂蝉大氅也不觉寒冷。江昭宁一袭雪金留仙长裙翩然步来,眼望肤色一黑一白、脾性也截然相反的二人,微微笑道:“檀表哥,凌哥,别来无恙。”
谢檀俊美的脸上噙着一抹浅笑,躬身行礼道:“见过长公主。”
江昭宁应了一声,转向霍凌端详了半响,咯咯地笑了起来:“凌哥,你是不是晒多了太阳?像坨炭似的,小妹都认不出你来啦。”
此前无人提醒,听完她的话,霍凌简直是大吃一惊,“我竟然那么黑?那岂不是很丑?”
谢檀昧着良心说:“确实不太俊俏,要不你去找个东西照照?”
霍凌顿时心生恐慌,风风火火地跑出去找镜子去了。
挥退侍女,把花狸猫打发去啃苹果之后,殿宇之中仅剩兄妹二人。江昭宁转眼间换了一付神情,“将近十年未见,表哥可想与妹妹叙叙旧?”
谢檀微微的偏头,含笑道:“时过境迁,一切尽在不言中。”
“尽在不言中?”江昭宁笑了笑,紫眸里却全无笑意,“我却是有话要说。”
“长公主请讲。”
江昭宁淡淡问:“我姝儿姐姐呢?”
“小姝的马车在后面,与卫老将军一块,晚两三日到。”
江昭宁接着问:“和离之事办得可还顺利?”
谢檀幽幽地叹一口气,挪揄道:“长公主殿下一直写信催促,就是麻烦事一箩筐,也必须得办下来啊。”
“表哥,你知道我为什么催。”江昭宁无心与他谈笑,神色冷得像是挂着冰,“那陈家子吃喝嫖赌一样不落,陈国公夫妇对儿子放任不管,反倒成日对姝儿姐姐加以苛责,根本是欺她性子软!”
喘歇一下,江昭宁又道:“我在边境待嫁之时,陈世子逛遍长安的窑子、夜御三女的腌臜事都传遍了,听说他还撒泼打滚,非要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平妻。”
谢檀沉下嗓音道:“不用你说,这件事陛下和我也是不会允的。”
江昭宁嗤笑了一声,缓缓道:“五年前,陈家明面上的产业商铺就有三十八家。现在被世子爷败得总共不剩二十家。这般荒唐无能,居然还敢骂姝儿姐姐是......下不了蛋的母鸡。”说到最后,俨然是动了真怒。
谢檀默立一会儿,叹道:“陈世子实非良人。”
“陛下明里暗里提醒过陈国公数次,可陈家夫妇对儿子一向溺爱,小姝父亲则是认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心思全在继室生的幼子身上,也不愿耗费心神去管。”
“一群混账东西!”江昭宁怒意难消,寒声道:“表哥,妹妹没有派死士去绞杀那狗东西,你就回去烧高香吧。”
静了一瞬,白裙女人转身踱了几步,“太子的人选定下来没?”
地暖的效果很好,谢檀鬓边出了些汗,脱掉深青色的貂裘挂上,“看中了两个,陛下想让你替他拿拿主意。”
江昭宁掀起纤密的长睫,“我猜,是丽妃和贵妃的生的两位皇子。”
谢檀只笑,“昭宁还是那么聪明。”
“我不在长安不晓详情,具体说说。”
“年岁相差不多,均是宽仁沉稳的性子。论文治,四皇子最为拔尖;可论武功,三皇子更胜一筹。”
资质差不多......
江昭宁沉吟了须臾,“贵妃的父亲武安侯乞骸骨与否?”
“尚未。”
“丽妃唯一的弟弟,我记得在几年前凫水时溺毙了。”江昭宁说。
“对。”
“依我看,暂定丽妃的儿子三皇子吧。”江昭宁权衡完各方利弊,给出了她的答案:“丽妃母家势力普通,没有兄弟在世,脑子也一直不好使,出了错最多闹点儿笑话。无心无力插手朝政,不会生出外戚之祸。”
谢檀含笑点头:“你我不愧是兄妹,所见略同。”
思考累人,江昭宁头有些发昏,在铺着羊毛软垫的椅子上坐下,揉着太阳穴道:“扬州一带的害虫杀完了?”
“基本上。”谢檀走到她的坐椅旁,压低了声音道:“你男人做事雷厉风行,手下也是,半个晚上就处理干净了。”
江昭宁沉默地望着地毯。
“昭宁。”谢檀唤她一声,撑着椅背俯下腰,别有深意地说:“你安好,则大梁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