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夜风仿佛刀片一样刮过脸颊,阿箬在无人的街道上狂奔,赤/果的脚掌被粗粝的石砂磨得血肉模糊,咸温的鼻涕泪水糊了满面,她无暇顾及这些,只是跑,疯狂地跑。
可是她能跑到哪里去?!
在金勒,每一寸土地都在王室的管控下,王子妃萨其格想要虐杀一个人尽可欺的女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想到这里,阿箬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在原地伫立良久,绝望地望向漆黑无光的苍穹,无声地哭泣起来。
“草原的天神啊,”她跪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默默地祈祷着,“求您赐予小人一条活路吧。”
*
占星殿,内阁。
“你不该来的。”
兰昭儿坐在大理石圆凳上,眼神冰寒地看向来人,“我说过,除非是十万火急的情形,否则不要单独见面!你忘了吗?!”
“你怎么敢在燕珩眼皮子底下乱来的?!”
冷风从窗缝透了进来,烛火跳动不息,裴无忌摘下夜幕般黑重的兜帽,抿唇道:“出事了。”
兰昭儿蹙了蹙眉,刹地站了起来,“怎么了?龙沁的猝死要重新调查?”
裴无忌没有直接回答,在屋子里巡视一圈,反问:“这里安全吗?
兰昭儿搞不清状况,焦躁感不断地攀升,绕到床边一把抱起打呼噜的狸猫,抚摸着它花色的光滑皮毛,心情稍微平静了些,“应该安全。”
“我就长话短说了。”裴无忌面色极是凝重,“你原本不是大漠青玉部的琴姬吧?”
兰昭儿一下子慌了神,膝盖一软跌坐到床上,顾不得摊成一饼睡得像死猪的胖狸,霍然抬眸看向黑色猎装的男子,抖着唇道:“你......你查到什么了?!其他人知不知道?!”
裴无忌上前几步抓住她的肩膀,“你先别急,这件事是我无意中发现的。我办事你放心!线索早就处理干净了,绝对不会有其他人发现!”
兰昭儿倚靠着床柱,即使浑身使不上力气,仍是不由分说地拿开他的手,往后挪了挪拉开双方的距离,神色疲倦不堪,“怎么回事?”
裴无忌看她一眼,沉默了片刻。他忽然发觉原来兰昭儿其实也并非那么爱笑,至少她很少朝他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
燕珩也不能。
裴无忌眼底闪过妒恨之色,自少年时代起积压的阴郁与不甘犹如狂浪一般涌上心头——
贺景恒凭什么?!
凭什么他总是离跌落深渊只差一步?!为什么她愿意牺牲那么多,去帮他、去救他?!
裴无忌不经意间往下瞄了一眼,忽地发现兰昭儿在望着自己,迅速掩饰好情绪,低低道:“我......你之前对龙家兄妹的态度很奇怪,我留了个心眼,碰巧发觉你与百花楼的说书先生经常来往……”
“近来吕不为在暗地中搜查潜伏在王都里的细作,我赶在他们之前转移了一部分你们的人,也看到了......梁国来的信件。”
“一共五封,其中梁皇的亲笔书信上提到了你,昭宁郡主......”裴无忌单膝触地,颈项低垂,姿态虔诚至极,嗓音嘶哑地唤道。
兰昭儿神色复杂地睨向他,事已至此,只好承认道:“嗯,你知道了也好。我的确是梁国人,几经周折才来到辽月,之后发生的事情你都看到了,不必再提。”
兰昭儿示意裴无忌站起来,她神色恹恹地靠在床头,太阳穴处传来一阵阵的疼痛,缓缓问:“李修文是不是也暴露了?”
“快了。”
裴无忌凝望着女人雪白的容颜,胸口的闷痛感益盛,“李先生自知此劫难逃,不欲牵累郡主与梁皇,已经做好了准备。”
那便是要自/我/了/断了。
兰昭儿阖上眼睛,两行清泪滑落而下。
“李先生有话让我带给你。”
裴无忌忆及那个瘦高端严的中年人,郑重地复述道:“问郡主殿下安。”
“生逢乱世,人命轻贱如草芥,其中细作的命最不值钱,所以您不必为小人的死亡伤怀。”
“您幼时离乡,命运多舛,仍不忘心系故国的利益,守护梁朝数千万黎民百姓的安危,实乃无愧于长淮郡主之名。”
“我会在死前把所有的证据销毁,陛下的据点大部分被捣毁,剩余同胞的联系方法我会留给您,以便您日后行事。”
“无论您是选择继续寻找时机为国周旋,还是要努力忘掉过去的苦楚与磨难,安稳平和地生活下去,我与梁皇都支持您的决定。”
“望您安好。”
屋子里骤然一阵寂静,嗜睡的花狸猫却醒了,见女人情绪异常的低落,摇了摇毛绒绒的尾巴,后腿发力跃至她的怀中,用热乎乎的舌头舔了舔她微凉的指尖。
兰昭儿拭去脸颊上的泪痕,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转向同样沉默的裴无忌,尚未开口,忽闻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