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秋取了件披风给菱歌披上,方道:“外面风大,姑娘仔细着凉。”
菱歌点点头,“唔”的应了,便推门走了出去。
*
如今已是深秋时节,京城的秋倒比应天还冷上许多。
菱歌裹紧了披风,脚下不停的朝着东厢房走去。
那里住着她的弟弟,沈淮序。
菱歌轻轻推开房门,就着月光,走到沈淮序床前。
他睡得正酣,呼吸均匀,似乎全然没有被雷声所扰。
菱歌松了口气,不觉勾了勾唇,在他床边坐了下来,就这样静静的望着他。
她初到沈家的时候,他还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孩子,一晃眼,都五年过去了。而那些属于京城的旧梦,也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阿姐?”沈淮序嘟囔着,一翻身爬了起来,道:“阿姐怎么来了?可是靥着了?”
菱歌笑笑,轻轻揉了揉他的发顶,道:“阿姐没事,你睡你的。”
沈淮序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他轻轻蹭在菱歌身边,道:“阿姐,你是不是又梦见那个人了?”
那个人……
菱歌没开口,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沈淮序心疼的望着她,道:“等我长大了,一定护住阿姐,再不让阿姐受欺负!”
菱歌笑笑,道:“好啊,那阿姐就等淮序长大。”
她说着,将被子裹在他身上,低下头去认真看着他,低声道:“那个人的事,绝不能说出去,知道吗?”
沈淮序郑重的点点头,道:“阿姐放心,我省得的。”
半晌,他又道:“阿姐,他不会追来吧?”
菱歌心头一颤,面上却神色如常,道:“咱们如今在陆府里,只要不出门,便没人会发现我们。”
“为何?”
“因为,陆家长房的大公子是锦衣卫指挥使。”
菱歌眸光一凛,当今天下,大概没有人敢搜锦衣卫指挥使的宅子吧。
她虽不知道那人到底是做什么的,可看上去他只带了数个侍卫,想来不过是个武将,自然不敢与锦衣卫抗衡。
沈淮序虽是孩童,却也知道锦衣卫的厉害,理诏狱、死于酷刑之下者不计其数,单是这些形容词,就够让人胆寒了。更何况,还是锦衣卫指挥使,连陛下都要让他三分,据说死在他诏狱里的人不计其数,东厂的厂公和他比都算是心慈手软的,也难怪天下人会唤他“活阎王”。
他像是安心了一般,滚到菱歌怀里,沉沉的闭上了眼睛,梦呓道:“再也不用看见那个修罗了……”
说到这里,他的背还不自觉的抖了抖。
菱歌知道,淮序是真的怕了他。他们在一起待了这么久,淮序见了他都是尽可能的绕着走,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出。
菱歌轻轻拍着他的背,听到“修罗”两个字,不觉轻笑出声,便是修罗,也该是玉面修罗吧。
那个人……便是菱歌再怕他,也不得不承认,他生得很好看。
他身形挺拔,宽肩窄腰,侧脸英俊周正,眼眸深沉如潭,眼波轻扫间,刀光剑影,烽火粲然。只是他周身冷厉,阴鸷得不像话,好像他生来便该高高在上的俯瞰一切,仅仅是与他对视,便足够让人心底生寒。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淮序才会如此害怕他吧……
*
翌日一早,覃秋便侍奉了菱歌起身。
菱歌寄人篱下,不得不勤谨着些,每日晨起的请安都是不能缺席的。
菱歌梳洗完毕的档口,思夏也带着淮序走了过来。
思夏是他们从沈家带来的丫鬟,年纪虽小,做事也还算勤谨,更难得的是忠心。
淮序走到菱歌身边,很自然的站在她身侧,一步也不肯离开。这是他在路上养成的习惯。
菱歌握紧了他的手,道:“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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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虽是官宦之家,却早已没落,是陆家长房的公子做了锦衣卫指挥使之后才发迹的。因此,陆府虽在京城寸土寸金的地方,却并不算如何宽敞。用不了多少时候,菱歌姐弟便出现在了陆老夫人的院子里。
老夫人身边的曹嬷嬷笑着迎了出来,道:“也不怪老太太偏疼表姑娘和表公子,表姑娘和表公子总是来得这样早,有心了。”
菱歌笑笑,道:“外祖母起身了吗?”
曹嬷嬷道:“起了。老太太昨夜里没睡好,想再眯一会子,这便又躺下了。表姑娘和表公子先随奴婢进来吧。”
“那便有劳嬷嬷了。”
菱歌说着,露出一抹浅浅的笑,直看得曹嬷嬷心跳也漏了半拍。
这表姑娘出身虽略差些,却实在美貌,行事又大方有分寸,颇有林下风致,再加上老夫人心疼早逝的女儿,难保不会做主将她嫁给府中的哪位公子,到时候,她便是这府中正儿八经的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