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温客行说完他那一长串诸如围攻鬼谷、假死换身份之类的计划后,果不其然遭到了颜姝的反对,他问原因,颜姝便评价他的办法过于麻烦,不仅费时费力,还不够稳妥。
“你搞这么多弯弯绕绕的事情,无非就是想要扳倒赵敬,然后给自己一个清白的身份陪在子舒身边。但是你想过没有,你这计划从一开始涉及到的不可控制的因素就太多。首先赵敬为何一定会向鬼谷发难?就算他想对鬼谷动手,你能确定江湖中的其他门派就一定会响应他的号召齐聚一堂?他如今在江湖中倒也还没有到只手遮天的地步。”
“其次你假死的这一步,柳千巧的易容术尚不足以做到天衣无缝,届时还需派人看守假的尸身,防止他人的刺探。若有高手前来查看,手下人如何防得住?看守的人中若混进了奸细,或者有口风不严的,你当如何?”
“之后你还想当众揭穿赵敬的真面目,你要以何名目将各大门派再次聚在一起?就算聚齐了人,你以秋明剑法自证身份,万一他们不信,你当如何?你让无常鬼等人给你做假证,万一其中有人临时反水,你又当如何?”
“你这计划本就是在当众造假、算计人心。造假的证据根本经不起推敲,若被人看穿了你的把戏,捅了出来,你就会满盘皆输。而你计划中的那些人——赵敬、各大门派、无常鬼等人——他们也并不受你控制,这其中若有一人不按照你预想的那样行事,你的种种谋划也是不成的。”
温客行被颜姝说得沉默。他又何尝不知如此安排需要耗费多少心力?但若想将赵敬的罪行昭告天下,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颜姝又问:“这件事你没和子舒商量过吧?”
温客行沉默不语,只是手中的扇子不由自主地快速扇了两下。
颜姝了然,随即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你这遮遮掩掩的破毛病能不能改一改?我也知道你在鬼谷那样的环境里长大,很难轻易相信别人,但既然你已经与子舒互相交付了真心与信任,那你为何不能对他坦诚相待?你这样瞒着他替他做决定,是对他的不尊重。”
温客行心虚得很,讪讪地辩解:“我这不是怕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会打扰到他修养身体吗。”
“那他事先什么都不知道,某一天乍闻你的死讯,就不会扰乱他的心绪了吗?”
“哪能让阿絮知道呀。”温客行理所当然道,“阿絮如今和大巫在四季山庄静养,只要瞒着四季山庄的人,不让消息传上去,就影响不到他们。”
颜姝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她简直想撬开温客行的头看看他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子舒他曾是天窗之主,行的便是暗探之事;如今他又回归四季山庄,四季山庄素来有‘四季花常在,九州事尽知’的名声在外,你凭什么敢把周子舒当成你随便能瞒得住的人?”
“这……”温客行语塞半晌,最终自暴自弃似的一甩袖子,“那你说怎么办吧!”
“很简单啊,寻个苦主去衙门告赵敬一状,官府自当立案调查。反正赵敬的罪行和人证物证我们都已经知晓了,查起来简单得很。”颜姝耸了耸肩,“那些罪证可都是真的,无需捏造,由官府来处理,也根本不必使那些曲折的手段,既干脆利落又正大光明。”
温客行仍有疑虑:“可官府……”
颜姝一眼便看出他在顾虑什么,打断他道:“朝廷如今已有整治武林的意向,赵敬一案牵连甚广,若能办的漂亮,以此案为开端杀鸡儆猴,于朝廷来说百利而无害,他们自然会严查严办。再者,有我在这儿,你难道还怕有人徇私枉法不成?”
末了颜姝凉凉地瞥了一眼温客行和蝎王,轻飘飘地添了一句:“倒是你们,要想把你们从这些破事儿里给捞出来,我估计少不得要做点徇私枉法的事情了。真是造孽。”
听到最后一句话,温客行嘴角抽了抽,但他也明白颜姝的方法是非常可行的,因而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低着头思考了起来。
反倒是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安静地看他们辩论的蝎王在听到这里时有了动作。他紧了紧握着颜姝的手,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些许茫然:“姝儿你……是朝廷的人?”
在颜姝暴露实力离开的这些日子里,他想过她可能是哪个江湖门派的人、可能是周子舒天窗的人、甚至可能是晋州的人,却从未猜到她竟然是中原朝廷的人。如今她已言明朝廷将要肃清江湖,颜姝是光明磊落的朝廷中人,那自己这个臭名昭著的毒蝎之主岂不是又与她站在了对立面?难道最后他还是不能将颜姝留在身边吗?
听到蝎王这话,温客行本来在思考,却还是忍不住拱火道:“颜姑娘可不仅仅是朝廷中人这么简单,她还……”话还未说完,便被颜姝狠狠瞪了一眼。
颜姝警告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温客行,转头拉着蝎王在上首的主位上坐下——议事厅中唯有这一张座椅,往日里属下们都站在下方回话的,方才为了和温客行议事,三人一直是相对站着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