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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宁愿自己从没成为过这山神。一直做一只山鬼就好,哪怕不享这无边的寿命。”
故事的后来就很明了了,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却在某天重新醒来,醒来后发现,是这山神神格保了她一命。
当然也有可能是杨戬手下留情。
沉域将手上的石块扔出,黑色衣袍在风中翻飞,他从袖子掏出琉璃盏来。
“奉玄清界宫主之命,送老君山山神返回西天。待来日形神俱全之后,转世投胎,忘却前尘。”沉域拢手对山神说。
山神看着他,眼底有释怀,又有些不解。
“大人为何这般帮我?”
沉域沉声道:“宫主无上功德。”
——
收回山神的魂魄比想象中的容易,离开时沉域留意了周边生灵的动向,确认了孔雀明王的确不在此处。
他在山顶落下了一粒种子,动作随性自然,像无意而为。这颗种子是他从前于荒漠深处无意得来的,遇水则生,能于岩石中生根发芽。不出百年,老君山又会重新恢复生机盎然。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霞云满天,天空是被日落浸染的橙红,空气微微浮动,带起自然的清新。山下有一些树木生长,鸟兽齐鸣,也重新见得人迹。
沉域寻得一人迹罕至的山洞,左手伸出微微一抓,右脚跨出,左脚收回时便骤然出现在了玄清界口。
连绵的浮云之上,纯白的盘凤石柱,界口守门的两个女童正靠着石柱打瞌睡,他的突然出现把两个人吓得惊叫起来。
“沉域!你回来怎的都不打声招呼!”召鉴与召郗两体一魂,想法与说话方式都一样,也比沉域还无所畏惧,连敬称都不喊,直接高呼他的大名。
沉域直接无视了她们,一脚迈过界口,屏气凝神,下一瞬呼吸之间便出现在了玄清宫正殿门前。
他忍不住抬眼往里看。
此时玄清界恰好是正午,灵动的阳光像闪烁的金蝶,带着惺忪迷蒙的醉意,照亮眼前的每一处洁白,惹得人心动却迟钝。
她站在殿上,手里拿着一卷书卷,身旁的几案上堆积着如山的卷宗。她眉头微蹙,正翻阅得仔细。
玄清宫正殿有坐凳,可她不常坐。或许是很少在这正殿久待的缘故,又可能只是习惯。
她忽的抬眼,看到了殿外的他。
玄织和裴年都不在,大概是有公务在处理。少了两个人,让这本来就人声稀少的峰顶显得更加静谧,让他产生一种世间唯独你我的错觉。
离着百步的距离,他却看她看的清楚。隔着厚重宽大的的大殿,他落在阴影里,她却处在阳光下,让他惊觉自己的卑劣,却也像最忠实的信徒一般惶恐但虔诚。
“宫主。”他单膝跪下行礼。
膝盖还未触地便被一阵清风托起,接着琉璃盏自袖中飞出,飞过半个大殿,落入她洁白如玉的手中。
“不日我将前去西天,届时便带上她放于佛祖座下。”
看上去她的心情不错,柔和的日光冲淡了她周身的漠然与冷淡,使人产生一种她极易靠近的冲动。
沉域凝视着她低垂的眉眼,几度踌躇,倒是玄清忽地抬眸发现了他的欲言又止。
“孔雀神出鬼没,查未可知也无伤大雅。可有别的事要禀?”她似乎早有预料他遇不见孔雀明王,因此显得格外冷静与淡定。
她依然专注于眼前的琉璃盏,手里不遗余力往里输送着法力,却分出了一些眼神落在他身上。
“属下有愧于宫主所托……”他斟酌着说,声音逐渐放低,却在下一瞬陡然一变。
“宫主……近来可好?”他薄唇微抿,仔细一听却发现声音有些颤抖,一句简单的话,却带着近乎小心翼翼的试探。
“好。”她回答的很快,眼神终于实实在在地落在他身上,嘴里却避而不谈下凡的艰辛。
沉域默然。
他明白自己似乎不太会说话,心里似乎有无数的话要脱口而出,浮于表面却成了一片静默。
他总是这样,对她藏着无数的真心,什么都想说,真正开口了却生怕惹了她厌恶。简单来说,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因此千言万语化为了不知从何谈起,进而无话可说。
……
远方流云漫过蔚蓝的天际,像海浪卷起洁白的浪花边缘;草木从零落微草归于高大乔木,最后化为一摊滚滚向前奔流的江水。
沉域站在涛涛江水的边缘。
眼前是围绕整个玄清宫的宽阔长河,河面宽广到一望无际,河水却清澈平静,仿佛隆冬冻结了的湖面,只有亲身入境才知道其中的暗波汹涌。
沉域凝神,一脚跨出,水蓝的河面骤然出现一个直通河底的漆黑大洞,一阶一阶的流水阶梯盘旋而下,往里一看却发现深不见底,胆小的人看一眼就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