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四月桃花开尽,仅留点点余香。行过周公六礼,坐过花轿,拜过天地,你忽地想起幼时母亲曾与你说,未来你出阁时,夫婿最好是南塘人士,免受舟车劳顿与思乡之苦。
你成婚了,夫婿不仅不是南塘人,还是宣京鼎鼎有名的宸王。
出于形势所迫,你要从朝堂上急流勇退。还必须能是让所有人都觉得你不会再次入朝为政的那种情况。
于是你想了很久,决定与宸王假结婚。兄长花忱并不赞同这通婚事,他觉得你在拿婚姻大事开玩笑。你为此与他争论了好久,从“成婚会被普遍认为要退出朝堂”到“宸王本人对你颇有照顾”再到“宣望钧的为人”进行了半天的辩论。
最后他同意了,但你并不知晓原因。花忱同意时,还话里有话地吐槽着:“你很了解他嘛。”
手旁放着一盘宣师兄方才递过来的糕点,忍不住腹中饥饿,你拿起一块绿豆糕偷偷塞进嘴里。过了片刻,有人推门进来,视线被盖头遮挡住大半,你见不到来人,却是不用猜也知道,这时候进来的——只会是宣望钧。
落在头上的盖头被喜秤挑起揭开,你睁眼,视线里涌入光,夜色凉如水,院里独有一棵桂花树,不知哪里的小虫吱吱地叫着,惹得耳边不清净。
抬眼,只望到一人。宣望钧穿着华美而繁琐的婚服,黑发束了精致的玉冠,烛光映在他身上,看着此刻与往日不同的青年,你心跳莫名慢了几分。他大抵是饮了酒,看你的眼神带几分你看不懂的迷离。你轻咳一声,提醒他:“宣师兄,现在是不是该饮合卺酒了?”
喝完合卺酒,他点头“嗯”一声,低声对你道:“你先睡,我有些东西要处理,回来可能会晚些,不要等我。”
你乖巧点头应下。儿时学《诗》,一首《桃夭》促成了你对婚礼嫁娶的最早认识。媒妁之言,三书六礼,见过宗庙,你与宣望钧成婚。宣望钧其人,低调内敛,文武双全,是为君子。他既是朝堂上的宸亲王,亦是明雍书院的宣师兄,也是大景的宣望钧。
他将是一位好夫君,但你们这段关系,或许很难说是良缘。
青年一时没有言语,金色的眸子认真地注视着你的发旋,指尖停留在一侧的发端上。你不明所以地回望他,下意识以为头上沾了什么东西,顺手拂了上去,于是触到了他轻搭在你发丝间的手。
他指腹微凉,摸起来有些硬,你无端想到曾经在明雍看到他舞剑的那段记忆——宣望钧是只比你大一年的师兄,却亲自看过战场的肃杀与硝烟,见过军士间的死别与远葬他乡。
宣望钧好像在两人指尖相触那一刻才回神:“接下来,应是要结发。”
结发夫妻,白首不离。
饮过合卺酒,结过发,你与宣望钧是结发夫妻,不过——你和他之间,曾经是发乎情,止乎礼,如今是各取所需,未来当一别两宽才好。
谁都心知肚明,这次婚事,不过形势所迫,逢场作趣,一年之内,必当和离。
宣望钧出门的动作顿住,本该离开的他又回头看你一眼,似乎酝酿着该叫什么称呼,最后又对你说:“……郡主先休息就好,蜡烛我回来会熄的。”
随后青年消失在他身后的隐隐月色之中,你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没由来地回想起曾经在明雍闲暇时读的那些话本,主角婚房里的蜡烛,都是要燃到天亮的。
从今天开始,在其他人眼中,“宸王妃”这层身份,将在云中郡主之上。
【贰·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王府要筹办庆功宴会。
你幼时至今,经历过最大的骗局大抵是——读书时的“等金榜题名就会闲适”,而等你入朝为官时,这句话的条件又会变成“功成名就后离开朝堂”,如今嫁做人妇成了当家主母,提前离开了大景的政治中心后,这句话在你身边又变成了“儿孙成家便可颐养天年”。
你发现了,这一切所谓的条件都是骗局,像那水中月,随处可见,有水便有月,但又是偏偏是最不可能触到的。
处理完后院昨日闹出的纠纷,你踏着脚下的琐碎细雪到了前院。为什么那种琐碎的事也要你来处理?你不理解地朝曹小月叹气。
见你无奈的神色漫上眉梢,曹小月终究是没忍住,扑哧一声幸灾乐祸地笑了出来,“怎么觉得你离开朝堂之后,皱眉的次数更多了呢?”
何止呢?你成为宸王妃后,宸王府除了宣望钧的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将这座府邸空置许久的“女主人”头衔戴给了你,家里有些年纪的仆人甚至还经常在你背后看着你的背影偷偷流泪,好似有了宸王妃后就了结了他们的一桩心事……
你预想过成婚后会遇到过的很多种情况,但唯独没预想过这种。因为你心知肚明,你并算不得他们期待的“宸王妃”。你不会长久地在这里住下去,也并不代表着宣望钧有了心仪的女子,更不应该被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