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时间已经过半，尚斌在后排站了一会之后，没发现什么异常，于是继续在教室座位之间的过道上踱步。 经过一名身材高大的男生时，尚斌发现他一直在抓耳挠腮。 看得出来，对方很紧张。 这是必然的，这名高个男生身上揣了大量小抄，还没等拿出来，身边已经有六位同学被尚斌抓到了。 “原问题的对偶问题都写不出来吗……” “这……居然连KKT条件都能写错……” “偏导数都不会计算……” 尚斌扫了一眼高个男生的答卷之后直摇头。 他回到讲台，拿起试题册看了看，心中暗暗叹气： “虽然运筹学这门课有一定深度，但考试难度和广度已经大大降低，哪怕提前拿出一个礼拜复习也足够了。 有些学生，当真是除了小抄什么都不会啊。” “尚老师，来一下。”教室门口的陈涛朝他招了招手。 尚斌放下手中的试题册，走到陈涛面前。 “尚老师，跟您商量个事儿。咱们后面，就不要再抓人了，就算抓，也别再上报了，抓太多了，学校那边不好交待。”陈涛轻声说道。 “什么?不抓人？”尚斌一副惊诧的样子，“陈老师，考试之前，王院长在紧集会议上刚刚强调，要严格遵守学校规定，发现作弊，按照统一尺度处理，一视同仁。 如果光上报前面作弊的学生，放掉后面作弊的学生，那前面被抓到的会怎么想？” “尚老师……如果抓得太多，后面年终奖可是会按照比例扣钱的……”陈涛的声音降低了几分。 “年终奖？你担心什么？咱们俩不是刚入职吗？第一年哪里有什么年终奖。”尚斌拍了拍陈涛肩膀，“你呀，不要有太多顾虑，既然王院长都这么说了，他肯定也是考虑过这个问题的。作为同一个团队的人，你应该更坚决地贯彻他的想法才是。” 陈涛不好反驳，只得忍气吞声。 王德才担心陈涛这样的青年教师不懂规则，在早上开会之前专门在团队内部的电话会议中讲过，抓几个人意思意思就行。 这种话当然不可能在公开场合讲，只能私下里跟自己人说。 以往考试作弊大都发生在考试结束前十到十五分钟，眼下考试时间刚刚过半，尚斌一口气抓了六个人。 陈涛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再这么搞下去，教务处那边通报一下，王德才脸上肯定要挂不住。 当年陈涛在普沃大学上学的时候，就深处这样一种学习氛围之中。 他当时也想改变这种不良学风，但奈何自己只是个学生，因此只能眼不见为净，从大学读到硕士毕业，就离开了普沃大学，去北都大学继续攻读博士学位。 等陈涛读到博士之后，尤其是回到自己的母校任教以后，才发现很多事不是自己想去改变就能够改变的。 在大学里，没有超凡的本领和雄厚的背景，就只能选择一支队伍站队。 站错了或者不站队，基本横竖都是死。 经过两个月的职场洗礼，学生时代的一腔热血早已凉透。现在陈涛所想的，是怎样维护老大王德才的利益。 树倒猢狲散，只有维护住老大的利益，才能维护自己的利益。 陈涛见无法说服尚斌，便走回讲台，重新强调了考场纪律： “同学们各人做各人的，就算不会做，也不要抄袭，后面还有重修的机会，作弊被抓是会受到学校处分，在档案里跟一辈子的。” 讲台下只有一两名考生抬起头瞥了眼陈涛，其他人大多盯着试题发呆，只有少数几人在奋笔疾书。 新来的陌生青年教师，在学生眼里根本没有任何威慑力，不少同学就等着考试结束前十五分钟赌一把。 一名胡子拉碴的男生突然站了起来，走到尚斌身边，小声说道： “老师，我肚子不舒服，想去上一下厕所。” 尚斌点点头，随后跟了上去。 男生似乎很急，几乎是一溜小跑奔向盥洗室。 尚斌从容地跟在后面，到盥洗室门口时停了下来。 “额，好重的味道……” 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掌握能单独控制某个器官的程度。 “我在外面等你，同学你快一点……”尚斌捏着鼻子催促道。 “好的……老师……”隔间里的男生战战兢兢地回复道。 几分钟之后，尚斌听到隔间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换作普通人，绝无可能听到如此细微的动静，就算能听到，也无法将这声音从其他噪声中分离出来。 可他尚斌不但能听到，还能把其他噪声过滤掉。 只有具备一定硬度的纸张才会发出这种声音。 现在的盥洗室早就都是智能马桶，哪里需要用纸。 咣当！ 尚斌抓住隔间门把手，向外一拉，结果没控制好力道，将整扇门都拽了下来。 他看了看手中的门板，一把扔到旁边，回过头来看着手中抓着小抄的同学。 这名同学正打算利用上厕所的机会把小抄从鞋里转移到袖口，没想到刚从鞋底取出，隔间的门消失了。 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呆呆地看着尚斌，直到手中的小抄被对方没收后也没做出任何反应。 剩余考生——二十九名。 考试继续进行，尚斌总是能发现一些头铁的学生还在铤而走险，不是在查看桌面上事先写好的公式，就是在偷看别人的卷子。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他们一个一个在惊异的表情中被抓了个现形。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考场上只剩下不到二十名同学，考场记录表的违纪情况一栏甚至都没有多余的空白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