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与血同眠 田园牧歌,遗世独立。 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这世上怕是没有人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但遗憾的是,人类的历史就是争夺生存空间的历史。 大分裂时那些离开主城的人,多多少少都怀着几分炽热的理想。 但人是没有办法超越本能的。 他们中的大多数在残酷而无道德的斗争中死去。 一些人堕落成魔,凭借着带走的资源和技术,建立了大型恶土聚居点,以独裁和血腥统治自己的人民。 一些人幡然醒悟,回到了公司。 还有一些人,选择逃避——就像这里一样。 但紫罗兰看过的资料里,这种地方要想长久的存续下去,无一例外使用愚昧作为医治人类暴虐本能的药物,毕竟蠢就会听话。 而最后,他们同样无一例外走向开放,在主城安定的奴役和恶土血腥的自由间二选一。 “你打算怎么做?”她问安纳金。 现在两人一个全残一个半残,真要使用武力,怕是凶多吉少。 “谈判。”安纳金说。 “有多大把握?” “九成吧……”安纳金看着窗外跪拜的人群,“好人,总是更容易接受谈判,而且我们还有你。” “我?” “一个三手帮恶土向导,和一位行为调查部特工,可是不一样的分量,紫小姐。” “你就不怕他们因为我的身份,反而起了杀心?” “怕,所以也得做好最坏的准备,先休息吧,紫小姐,你的状态,是我们现在唯一可以把握的东西。” 这天夜里,三人就在村口的小屋中睡下。 后半夜,紫罗兰和小吉米熟睡后,安纳金睁开了眼,坐到窗边,看着夜幕下一片静谧的桃源村。 他不是为了放哨,眼下的情况,放哨意义不大。 他只是睡不着。 自睁开双眼看到这个熟悉的世界那一刻,直到现在,严格意义上,他还没有睡过觉,唯一可以算得上休憩的时间,是昨晚晕过去那几个小时。 他不仅失去了与人同床共枕的能力。 也失去了安详入梦的能力,他必须,在某些特定条件下入眠。 这在过去没什么问题,因为那时他不需要睡觉,而现在,这具身体还是肉体凡胎,长时间无眠会有很多严重的后果。 扭过头,看着床上气息已经完全平稳的紫罗兰,安纳金知道,以她的感知,自己只要弄出一点儿声音就会吵醒她,所以…… 他轻轻拨弄着自己的指甲,将目光汇聚在了紫罗兰的脖颈,皮肤与肌肉下,颈动脉奔涌。 他闭上眼,侧耳倾听,仿佛能听到血液流淌的潺潺声。 他抽动鼻翼,仿佛闻到了,那股如花一般,芬芳的香甜。 他,拨弄着自己的指甲…… 就这么,在黑暗中坐到晨昏交接之时,蹑手蹑脚爬回床上,闭眼假寐,然后在紫罗兰的呼唤中,微笑醒来。 ----------------- 如安纳金预想的那样。 这一夜,在村子的另一头,桃源村的管事者们进行了一场争论。 有斑豹村长和那位老者。 有押送安纳金几人进来的守卫首领。 有那个收缴烟叶的牧师袍修女。 有很多很多人…… 早几十年这里还不会有这么多人,但随着黄金一代的渐渐死去,他们不得不将权力与真相传递给后继者,桃源村,也慢慢变为半开放状态,年轻人与老一辈的思想观念具有较大差异,原本坚如磐石的秩序,似乎正在松动。 “信标是老猫的,但我不认为他会把信标交给别人。” “外面下雨,老狗联系不上,我们无法确定在夜枭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感觉那小子在撒谎,黑袍子?太阳武士?这也太荒谬了!” “不,我反倒觉得这样才合理,装甲上的灼伤造不了假,那姑娘是夜枭城黑袍子第七组的组长,如果不是太阳武士,谁能在雨夜里把一队黑袍子全灭?” “我还是觉得这事有蹊跷,那个叫吉米的,一问三不知,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才正常。” “我觉得这些都不是重点,诸位,重点是那两人一个三手帮向导,一个黑袍子,我们要是想自己卖烟草,这两个谁都得罪不得!” “重点不是那个向导!是黑袍子!放她回去她一定会向公司禀告!公司会放过这地方?” “那杀黑袍子不杀向导?” “蠢货!这么大的事三手帮敢隐瞒吗!?” “要我说当初就不该让老猫他们两个出去!” “不出去你养活这一大村子的人!?” “我们就该像藤壶镇那样,不干活的全撵出去!” “你说什么!?” 人类在争论时往往会将对方打到彻底的对立面,指责对方极端幼稚,将对方贬得一文不值。 除非,出现真正极端幼稚的观点。 咚咚咚!—— 轮椅上的老者敲了敲桌子,接着,一行字投影出来。 ‘全杀了!’ “不可!老爹!三手帮控制着藤壶镇的贸易路线,我们以后还要靠他们,而那个黑袍子,如果那小子说的事情是真的,海德拉一定会查,如果查到了我们这儿……” ‘不要相信主城人,他们只是穿着衣服的野兽。’ ‘孩子们,你们还年轻。’ ‘那个人,不可信。’ “哪个?老爹?” ‘那个向导!’ 他出生于战前,这一生历经了核战与黄金时代,年轻时他也曾和一些朋友怀着满腔热血奔赴恶土,他经历得太多,所以他明白,那是什么东西。 ----------------- “安纳金,安纳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