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不负(1 / 2)

纯黑的棺椁由双马拉运,白幡树立,泛黄的纸钱飘扬,铩羽而归的军队进了长安城。

“是哪位将军?”

“听说好像是号称神枪太保的罗成,罗将军嘞!”

“嗨!这刘黑闼手下三员猛将,这罗将军恐怕是不敌。”

长安内的百姓议论纷纷,目光中有好奇有打探也有担忧,这些冰冷又事不关己的话语一字不落的传入李照宸的耳中。

“呵”李元吉一声轻笑,不知是嘲弄更多还是得意更多,攥着缰绳的手紧了紧,骑着马又离李照宸远了些。

过了朱雀桥,就能瞧得见朱雀门前黑压压的一片,李渊身着明黄色的冕服站在人群最前。

对上关月娘期盼的眼时,李照宸有一瞬间觉得周身血液冷却凝固,骑在马背上只觉得失去了力气,再往前一步是罗成的新婚结发妻,回眸一眼黑色棺椁里是玉面阎君罗成本人的遗体。

“吾儿”李渊似是叹息的唤了一声李照宸,看着少女下马走进,微垂沉寂的眸子,拍了拍她的肩“辛苦了。”

帝王出宫,百官恭迎,迎来的不是飘扬的阵旗,不是众将士们因为获胜脸上露出的笑容;是洋洋洒洒了一整个长安城的黄纸钱,是将士们疲惫的身躯,咬着唇不忍落泪的脸庞。

朱雀门漆红的厚重木门开了又合,发出一声类似哀鸣的闷响。

“昭昭”关月娘走上前去,她不理解众多的武将夫人中为何就独独召她一人前来,思虑再三还是开口询问“士信在前线可还好?我已有半月未曾收到他回信。”

似是一点火星迸溅到了火药桶之中,气氛本就格外低沉的军队之中,似乎传出了一声破碎的啜泣。

“月娘姐姐。”李照宸抬眸望了一眼关月娘,又垂下头侧脸不敢相对,只是低低的道了一声“抱歉。”

“昭昭何故道——”关月娘的话戛然而止,心下不住地跳动,恬静温柔的笑凝在脸上,猛地上前,抓住李照宸的臂膀,张了张嘴,却好似被锦帛塞住,发不出声音。

“月娘姐姐”李照宸抬头,望向关月娘那双渐渐泛红的眼,心中不自觉的激起痛意来“是我对不住你。”

“那是谁。”

“那棺椁中的人是谁?”

关月娘似乎终于找寻回自己的声音,强忍着不让自己的泪落下,生怕自己心中猜测是正确的,双手不住的摇晃李照宸的身体,此刻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什么君臣。

关月娘此刻甚至自私的希望,里面躺的人是别的将领,是与她一点干系都没有的人,这一切只是李照宸同她开的一个玩笑。

她想知道,里面的人不是她的郎君。

“棺椁里的人是谁——”关月娘几乎是疯了一般,迫切的渴望得到一个答案,泪如止不住般的从眼眶中滑落,她的全身都在不停的颤抖。

“开棺,给国公夫人验尸。免得哭错了坟。”

李元吉骑在马上,从始至终都冷眼旁观了这场闹剧,似乎罗成的死从头到尾与他都没干系。

棺椁被打开,关月娘颤抖着想要上前,却被自己身下裙摆绊倒,重重的摔在地上,小粒尖锐碎石划破手掌嵌在肉中,关月娘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向棺椁走去,只是每走一步,都有温热的血液滴落在地面,蜿蜿蜒蜒的像是一条剧毒的蛇。

“月娘姐姐,你流血了。”李照宸上前一步,想要拉住关月娘,却被甩开。

棺椁中躺着的男人还是如往日一般俊郎,仿佛只是小憩一会,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笑意盈盈的搂过她,唤她一声月娘。只是银白色甲胄上尽是箭羽留下的痕迹,心口处斑驳暗沉的颜色竟与她梦境中所差无几。

男人手中紧紧攥着的不是他常使的五钩神飞枪,而是一截缠绕了红线的青丝。

“士信……”关月娘半身趴在棺椁边,颤抖的手想要抚上罗成的脸庞,却又似恍然惊觉般,用手狠狠的蹭了蹭自己的襦裙“险些让你也沾上泥土,士信。”

灰蒙蒙的天空中飘下片片白雪,这是自入冬以来,长安城第一场雪。

“下雪了,士信”关月娘摩挲着罗成的脸庞,手心的伤口中流出了殷红的血液还是滴在了罗城的脸上“你冷吗,士信”

“好了,国公夫人也验过了,盖棺吧,别耽误了下葬的时辰。”李元吉阴冷的目光扫过关月娘,只冷冷的扔下一句话便驱马进了宫门。

“夫人……”两名士兵上前欲架起伏在棺椁边的女人,却变了脸色。

从女人的襦裙下洇出了暗红的血,扩到地上,冒着稀薄白气的血液瞬间结了一层薄冰。

“宣医丞!”李照宸眸子震动,声音嘶哑的喊着,她明白了这些蜿蜒的血迹所代表的含义为何“速宣医丞——”

关月娘闭了闭眼,只觉小腹坠痛,洁白的雪晃的她眼痛,她似乎分不太清了,这是如那日一般的梦魇之境,还是真切发生的呢。

她的少年郎,当真已经死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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