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顺天府大牢关了数月,几乎与世隔绝,出来后,伯夫人才发现外头变了天。
广安伯府被夺爵,忠勇侯的爵位落到新科探花郎宋玉聪头上,太上皇让位,宋玉光承帝统。
那冷氏生的贱丫头岂不是飞上枝头,做皇妃了?!
没等伯夫人打听太上皇与王氏的纠葛,又被另一则消息抓住耳朵。
京城里多了一处国丈府,并非京城人士,听说是从南直隶一带搬到京城的。
嗯,国丈姓梁,与凤箫八竿子打不着。
即便凤箫成了皇妃,也在皇后之下,不过是个高贵些的妾!
伯夫人心里那口气稍稍顺畅了些。
她拉了拉儿子,准备趁天还没黑,先出城找个地方落脚。
当今皇帝与他们有仇,京城是待不下去的。
刚挪步,便听戚荣疯了似的追着一辆路过的马车喊:“晴娘!晴娘!”
“明杰,快把你爹拉回来。”伯夫人实在不想过去丢人现眼。
戚荣早被酒色掏空身子,哪里经得住一拉。
他瘫坐在地,望着驶远的马车,怔怔道:“我看到晴娘了,真的是晴娘,晴娘没死,她没死!”
道旁的人冲着他们指指点点,认出他们是谁之后,更是纷纷退开几步,唯恐沾染晦气。
数月过去,众人依然记得当初顺天府审理的替嫁之案。
有人以为戚荣不要脸,还想攀亲戚,忍不住淬道:“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那可是国丈府的马车,里面坐的是国丈爷和他夫人冷氏,冷夫人可是一品诰命夫人,哪能认得你?”
登时,伯夫人脑子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去,也记得那人说,冷氏是诰命夫人。
冷氏,还活着?
所以她的女儿不是皇妃,而是成了皇后?!
一时间,伯夫人嫉妒得发狂。
离京路上,她逢人便说:“我女儿是皇后,我女儿才是皇后。”
戚明杰怕她惹事,一家人再进牢里,只好找一块粗布绑住她的嘴。
封后之处,朝堂上对凤箫的家世颇为诟病,时常拿梁家乃商贾来说事。
初时,宋玉光忙于朝政大事,并未理会。
直到一日,一位出身世家大族的阁老,代表百官进言,请求宋玉光废后,另立贤者为后,宋玉光终于忍不住,将手中看到一半的奏折,啪地一声,重重扣在御案上。
沈阁老眼皮一跳,以为皇帝会命人将他拖下去。
没想到,宋玉光冷眼睥着他,不疾不徐开口:“沈阁老似乎很看不起商贾?朕资历尚浅,倒想请教阁老,阁老身上锦缎、盘中餐食、出行车驾,哪一样不是从商贾手中购得?但凡商贾经手之物,朕劝阁老莫穿、莫用,否则,怕会玷污阁老一身清正之气。”
他语速不快,却极有威压。
沈阁老只觉千钧之力压下来,迫得他满头大汗。
“老臣惭愧。”阁老捉起衣摆,作势要跪。
宋玉光快步绕出御案,亲手将他扶起:“阁老乃朝廷栋梁,忠言直谏,朕并非不能容。只是皇后陪朕走过极夜,朕誓不相负,也请阁老体谅体谅朕。”
通往正殿的廊道里,冷凤箫亭亭而立,手中捧着亲手为宋玉光炖的提神补气汤品。
听到他一席话,凤箫心中悸动不已。
他这样一个人,她当初是怎么舍得离开的?
此后,前朝再无人拿皇后身世说事。
那一日不经意听到的话,凤箫也默默藏在心里,不曾对他提起。
将朝政理顺,已是第二年初春。
柳丝如烟,鸟雀啁啾。
宋玉光拿开她手中书卷,掌心轻轻覆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今日折子不多,要不要陪你出宫转转?箫箫可有想去的地方?”
京城内外,有许多可以游玩之地。
可这一刻,凤箫首先想到的,却是忠勇侯府的岁寒居。
半个时辰后,两人泛舟鉴湖,絮絮说起往事,凤箫唇角笑意一刻不曾落下。
她眸光莹莹,顾盼神飞。
宋玉光揽住她,沐着微醺的湖风,轻问:“箫箫那一日才对我动心?是心告诉你的,还是身子告诉你的?”
说到后头这一句,他握了握她侧腰,痒得她直躲,凤钗熠熠颤动。
宋玉聪夫妇立在湖岸边,听见那愉悦的笑声,神情各异。
他兀自失神,却没见他家夫人王氏凝视他良久。
“夫君喜欢过她吧?”王氏轻问。
宋玉聪游离的神志骤然被拉回,面色苍白,唇瓣翕动,想要解释,对上王氏洞察人心的慧眼,又说不出口。
王氏倒不介意,爽朗失笑:“这有什么?喜欢是多美好的感情?我也喜欢夫君呀。”
说到此处,她目光又望向湖心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