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了调:“你是在显摆?”
戚凤箫裙裾掠过门槛,便见陈樾身姿陡然端直,又是一派君子之风。
“茶已烹好,嫂夫人请用,陈樾技艺不及璋华,还请嫂夫人莫嫌弃。”陈樾说着,将茶盏放至戚凤箫面前的桌案上。
璋华,是宋玉光的字?
戚凤箫头一回听见有人这般唤他,忍不住侧眸望一眼宋玉光,他倒是配得起这样好的表字。
“陈太医客气。”戚凤箫含笑颔首,温柔落座。
宋玉光和陈樾谈起眼疾,戚凤箫安安静静听着,并不插嘴。
身侧墨香漫散,宋玉光知晓,她应当是在记录陈樾的话。
他指腹摩挲着拇指上的青玉扳指,心中难得宁静,昨夜敢爬青檀树,今日倒是乖巧得很。
“绸巾解开,我看看。”陈樾松开他腕脉,轻道。
戚凤箫倏而驻笔,侧眸望向宋玉光。
男子身姿略显僵硬,迟疑未动。
是不方便解吗?
“我来吧。”戚凤箫说着,放下湖笔。
未及起身,便被宋玉光虚虚按住小臂:“不必。”
男子掌骨宽,压在女子绯色衣袖上,并不算亲密的举动,却令陈樾再度睁大眼睛。
“璋华只是怕吓着嫂夫人。”陈樾浅笑,似在说打趣的话。
宋玉光却是周身一凛,下颌微抬,寒意几乎化为实质,朝陈樾刺过去。
坐在身侧的戚凤箫感受到冷意,不受控地瑟缩了一下。
陈樾却像是有九条命,变本加厉:“他成日里比雪山寒川还冷,还惯会吓唬人,嫂夫人喜欢他什么?”
戚凤箫听得出,这只是他故意打趣宋玉光的话,并不需要她回答,戚凤箫也没想回应。
岂料,宋玉光忽而变了脸色,修长的指捏着刚解开的绸巾,指尖已是泛白。
“陈樾,这不是你该打听的。”他气势骇人,迫得人连呼气也不敢。
他虽失明后喜怒无常,对陈樾动怒还是第一次,且陈樾看得出,他是真的动了怒气。
“陈樾不知轻重,改日设宴向嫂夫人赔罪。”陈樾起身向戚凤箫施礼,姿态甚至郑重。
戚凤箫不明白,只是玩笑话,怎的落到如此窘境,她有些无措。
想说不用,又怕宋玉光更生气。
毕竟,生气的本就是宋玉光。
无法,戚凤箫只得望着宋玉光求助,希望他说些什么,偏他看不见,连脸也未向她这边侧。
宋玉光视觉以外的感知,比常人敏锐得多,戚凤箫的目光他岂会没有觉察?
想到方才千钧一发的险境,宋玉光掌心仍微微濡湿。
她怯怯懦懦的,旁人问什么,她便答什么,一五一十什么都敢说,若昨夜那番对他说的话,被陈樾听了去。
陈樾这个大嘴巴,定然会回去告诉他娘。
往后,亲眷们聚在一处,拿话取笑她,她当如何自处?
拉了她一把,她不知感激,还想替陈樾求情。
宋玉光隐着怒,一种对陈樾全然不同的怒。
陈樾他可打可骂。
身边娇娇柔柔,恐怕已然吓得发抖的小女子呢?
战场上他能手握长刀,利落地斩下敌将头颅,面对她,他却有种无处着力的无奈。
“不是要看眼睛?”宋玉光取下绸巾,攥在掌心。
半年前,他负伤回京,戚凤箫便听说他双目失明的事。
巷陌间以讹传讹,戚凤箫以为战场刀剑无眼,他眼睛是被敌军射瞎的。
此刻,眼睁睁看着他睁开眼皮,眼周不见一丝伤痕。
他眼角微勾,眼型的弧度极招人,即便眼瞳失去光彩,仍叫戚凤箫心神一晃。
“可能感受到一丝光亮?”陈樾收起先前的戏谑心思,正色问。
宋玉光侧首,面对着戚凤箫,随即转回去,摇摇头。
不知为何,看到他双眼无神的模样,戚凤箫心口被狠狠揪住,难受至极。
她别开脸,不忍再看,垂眸执笔,眼眸微微泛疼。
他眼睛并未受伤,是何故看不见的?戚凤箫稍稍一想,心口便怦怦直跳,不敢再深想。
“是不是不会再好了?”宋玉光语速比平日里缓一些。
陈樾却答得急:“怎会?我可是太医院里妙手神医!”
他没与宋玉光多说,而是转向戚凤箫:“我调整一下方子,劳烦嫂夫人记下。”
报方子时,他目光随着戚凤箫落笔的姿势,顺势落在那纸笺上的字迹。
目光一滞,语气和眼神一样古怪:“嫂夫人,要不我来记?”
“不用,我也只能替世子分担这样的小事了。”戚凤箫软软的嗓音微涩,带着些情绪激动落泪后的余韵。
宋玉光捏着绸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