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说完,裴涟夜暗淡的眸子重新染上亮光,心脏像被什么击中,狠狠一颤。
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见宁长月对他摆了摆手:“裴公子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请回吧,我也要休息了。”
裴涟夜朝她鞠了一躬,而后转身离开。
他离开的瞬间,细密的阳光落在宁长月的脸上,她眯了眯,低头看着茶杯里面的茶叶沉思。
……
晚上,宁长月喝完药后躺在软榻上,对檀香说:“明日你给张嬷嬷带句话。”
檀香替她捻了捻被子:“公主请说。”
宁长月靠近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檀香瞪大眼睛,里面满是震惊。
宁长月把食指放在唇前,示意她不要多问。
等檀香走了后,她侧躺着身子拿来一本古籍,如墨的长发垂在胸前,轻轻扫过书页,她翻了几页,昏昏欲睡。
这上面的字就像催眠符一样,她多看一眼就想睡觉。
天色还早,她盘腿坐起来,努力让自己清醒些。
前世自己确实是草包一个,世人说的对,她就是一个空有美貌没有脑子的公主,所以这一世,她想努力学点知识,让自己丰富一点,不至于脑袋空空。
手里的这本书还是从裴涟夜那里顺过来的,上面都是他清瘦俊挺的笔记,他的字如他的人一样,温润好看,她不忍在旁边写下其他字。
毕竟她的字……一言难尽。
她继续往后翻,每一页都是密密麻麻的注解,她没有去啃书上晦涩难懂的内容,裴涟夜的注解似乎比原文清晰得多,她顺着看下去,竟也能看懂一二。
忽然,她眼睛被书本一角的小东西吸引,她一愣,把书拿近了一些,等看清楚之后,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想不到裴涟夜看起来稳重,私下也会这么有趣,她嘴角无意识上扬,伸手摸了摸画在书页上的蛐蛐。
两只蛐蛐惟妙惟肖。
以前她一直以为只有不爱读书的人才会在书上画的一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谁知道好学生也会这么做,倒是颠覆了她的认知。
夜深露重,一轮明月高高的挂在树梢,细碎的月光斑驳的投射在地上,洒下一地光明,偶尔有几只晚归的鸟立在枝头,丫鬟路过挥挥衣袖赶走了它们。
东屋烛火全息,半开着的窗户时不时吹进来几缕微风,床上的纱幔随风飘动,后又渐渐垂落下去,一片寂静里,只听得见痛苦压抑的喘息声。
尽管极力隐忍,可在这安静黑暗的环境里却格外清晰。
裴涟夜跪坐在床上,弓着身子,双手死死的抓着被褥,指节用力到泛白,手背上的经络根根分明,床上皱乱成一团,他整个人也凌乱不堪。
衣衫半开,优越的脖颈线连着锁骨那一片都泛着红,上面汗珠点点。
胸口处像几万只蚁虫在啃咬,密密麻麻锥心的痛苦袭来,他按住心口,眼里一片赤红。
身体上的痛楚一波又一波,终于,他支撑不住倒在床上,面上一派病容。
裴涟夜咬着牙,意识逐渐模糊。
五石散的药性正在侵蚀他的理智。
裴涟夜眼眸半闭,眼尾处那颗红痣却愈发清晰妍丽起来。
周围是无尽的黑暗。
窗外的月光隐隐约约照进来一角,他颤抖的伸出手去碰那抹月光。
遥远的记忆突然浮现在脑海。
以前他被关在小倌楼的地窖里,那里潮湿阴暗,数不清的蟑螂、老鼠、四脚蛇在地上爬来爬去,黑暗中,没有光亮来指引他,他只能无措的躲避。
更多的时候,是自己一个人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
不知道被关了多久,或许是几天又或许是几个月,每天的吃食都是一些馊饭潲水,虽难以下咽,不过至少可以饱腹。
等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整个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身上瘦的脱了相,还有一股隐隐的腥臭味,连他自己都嫌弃。
外面的阳光很刺眼,他抬手遮挡住阳光,如同生活在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不适应。
这时,周围一阵嘲笑声突然袭来,他眯着眼睛去看,发现周围站了好几个打手,他们呲着一口大黄牙,笑声里面全是嘲弄,似乎在笑他的落魄与肮脏。
可此时的他心里却出奇的平静,他收回目光,整个人犹如一滩死水,毫无生机。
一个打手上前推了他一把,他身形一晃,狼狈的摔在地上。
那个打手又上去踢了他两脚,再往他身上吐了一口唾沫:“听说你还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啧啧,现在连我们这等下等人都不如。”
打手生活在最底层,地位极低,这导致了有些人心理变态格外仇富。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裴涟夜缩在地上,做防御状。
看到他这么胆小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