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很痛苦。”
施晚颤抖的手蓦地安定了。她忽觉手腕被一股巨力带着抖动,那柄利刃脱手飞出,凌冽地射向对方。
黑衣人江湖闯荡多年,岂会如适才那无名鼠辈般血溅当场?他凌空跃起,避开危险的暗器。
然而下一瞬,他瞪大了眼睛。暗刃突然炸开,他在空中无处可躲,被尖锐的金属刺噗呲噗呲扎成血乎乎的刺猬。
施晚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才发觉与身后人纠结的食指上栓着一根细细银丝,银丝抽出时,与之相连的暗刃便启动机关,四处炸开。
顾希桢放开她,冷清眉目间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舒服些了?”
施晚闭了闭眼睛。
杀前一人时她在顾希桢身后,并未瞧见惨状,但这个人,她看得清清楚楚,一丝细节都不想落下,即便对血恐惧和排斥令她忍不住胃里翻腾。
她放松了僵直的身体,仰脸微笑:“你有话要问他吧?趁人还有气,抓紧时间。”
顾希桢定定看她一眼,迈步走向远处那滩血泊,施晚跟在后头。黑衣人气若游丝地趴伏在地,再无半分威风。
顾希桢挑起一支断箭,将他面上的黑巾揭开,露出一张怪异的脸。他没了一只眼睛,变形的眼眶中塞着一颗透明的玻璃球。
施晚冷冷望着那只假眼,心中没有大仇得报的畅快,只有翻涌不绝的恶心。但娘知道了,应该会高兴的。
顾希桢静静看他片刻,才开口问:“你认识我?”
黑衣人笑了,嘴角溢出血沫:“靖西王之子,京中谁人不识?”
“可你不是京中人。”顾希桢用断箭挑起他面皮上暗器造成的深可见骨的伤口,动作极慢地搅动:“谁派你来的?”
断箭很钝,在血肉中翻搅,比扎在身上四处的暗器更折磨。
他猩红的眼仇恨地瞪着面前这张风轻云淡,神清骨秀的脸,“有本事就杀了我!”
“别着急,你还能活一柱香的时间。”顾希桢很有耐心,任谁都无法把这清雅俊逸的人物跟他手下残忍的动作联系到一块。
施晚终于还是别开眼,不看那血淋淋的场面。她有些摸不透,方才那个堪称温柔的人和这个视伤口为玩物的人,竟会是同一个。
但她也许在慢慢被同化,居然不觉胆寒,只想着快些结束,与他一起回家。
顾希桢仍不紧不慢,“派你来的人不明我底细,让你当试水废子。所谓江湖高手,为人卖命,却大多如此下场。”
他丢了手中折磨人的断箭,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动弹不得的黑衣人:“不说也罢。”
空中盘旋着被血气吸引来的食腐鸟,血红豆眼贪婪注视下方,只等活人走了,便可就着将死未死人的血肉内脏饱餐一顿。
黑衣人独眼上翻,看着半空垂涎的鸟。此时离一炷香的时间,还有大半。
他终于怕了,活生生看着自己被吃太可怕了。
本只是因利而来,却因买家情报不足,轻敌折在此处,说不悔恨是假的。他忽然开口叫住顾希桢。
“我若告诉你,你能给我个痛快?”
“不。”顾希桢漠然,“但你背后之人也会体尝你如今滋味。”
黑衣人哑然失笑:“也好。”
“给我下令的是宋家,他们知道你今日要去马场,命我二人埋伏。但他们也是按吩咐办事,真主子是谁,我不知道。”
他顿了顿,笑得扭曲:“不过,你若是不能连根挖得干净,放的狠话定会应验于己。我在地下恭迎大驾。”
施晚听了许久,被这句话突然激出声来:“若真有黄泉,你这等恶人只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黑衣人终于注意到她,他吃力地透过血糊糊的眼帘看向施晚,回忆此人是谁。
但他记不起来,他杀的人太多,灭门无数,她许只是一条幸运的漏网之鱼罢了。
“不得超生又如何,生时恶人,死后恶鬼,如何不叫圆满?可惜啊,要能把你二人杀了,我的杀人名录便能满千,那才是真的此生无憾。”
世上竟有如此纯恶之人。施晚怒不可遏,冲动地捡起地上长剑,将他了结当场。
她用力过猛,肮脏的血飞溅到她脸上手上,和夺眶而出的泪混在一起。脸上的黏湿先是滚烫,被深秋寒风一吹,又冷得彻骨。
她在这冰火两重天中,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施晚瞬间浑身脱力,几乎要跌坐在地。
一具温暖高大的躯体接住她。
顾希桢抹去她面上的血污,取下她手中染血的剑。施晚迷茫中只听见他那令人心安的声音:“没事了,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