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立夏,天亮得越发早了。东方天空鱼肚白,晨鼓才过半,上朝的、行商的、游玩的、出门办事的、都聚在坊门口等着鼓绝放行。
坊门不远处,有几个小食摊正热气腾腾着,挑着箩筐卖胡饼的赵大,支个摊子卖馄饨的桂三,炸捻头、卖豆浆的邱娘子,做的便是这早起行人的生意。
人群里有一位长相颇为标志的小娘子,娥娥素面,肤色胜雪,在人群中独显风华。
她左看看右瞧瞧,偶尔伸伸胳膊,扭扭脖子,最终停在任记食铺前。
原本以为祝娘子的发热症状不会犯了,谁想到了凌晨还是没有避过去,好在姜南熬好了汤药,只稍稍加温便可以拿给她服下。
忙到天蒙蒙亮,也没有了困意,正好出来疏散疏散。在外面溜达一圈,把困意彻底赶跑,决定还是带点朝食回去。
平日里祝娘子几乎包揽了一日三餐,她手艺比姜南好,会的花样也多,吃到现在姜南还没有吃到过重样的,只是还比不上任小娘子的手艺。现在她刚退热,想来身子骨定是没力气,也不能折腾。
“店主人,给儿来四个鸡子煎饼。”
任小娘子麻利做好,用铲子铲进粗竹纸袋子里。纸,可是金贵东西,用来包饼,相当讲究了。
打开袋子尝一口,嗯,饼皮香软,捻头酥脆,又有鲜香辛辣的酱汁子并有葱香、胡荽香,美得很。
姜南一边吃,一边等剩下的几个,也让任小娘子给急带着走的先做。
“小娘子可想着上些新菜式?”姜南一边吃饼,有一搭没一搭与任擎雯聊着。
“却也有此打算,若总是猪肉羊肉,客人也都吃腻了。儿想去试试鱼菜,但你也知道,这晨间要卖朝食,朝食结束,鱼摊尽剩下的都是翻了肚的,看着不鲜活。”
姜南了然点头,任小娘子的食铺不算大,铺子里坐满了人。姜南就站在店门口边吃边等,其余人见她吃得香,便也过来买,渐渐地任记食铺门口挤挤挨挨一堆人。
沈侍郎与崔翊同乘,因昨日从苏相公宴席下来,沈侍郎关于席上所说无赖之事还想与崔翊详谈,两人边聊边走回了晋昌坊。
那会子说完话时辰也不早了,崔翊不好冒着夜禁回去,便在沈府住下。
崔翊撩开车帘,一眼瞥见不远处的‘骚动’,胡服锥髻,杏眼微眯,脸颊一鼓一鼓的,不由嘴角含笑——一大早便见到姜小娘子。
沈侍郎透过车帘缝隙,也看见姜南站着吃煎饼的样子,又看向同车的崔都尉,轻咳两声。
一仆从来到窗前低声问道:“郎君们没用朝食,奴去买些糕饼来吧?”,沈侍郎与崔翊昨晚饮酒,早上起来没什么胃口,便没在沈府用膳。这会看见一个容颜姣好的女郎,吃煎饼的样子,不由口舌生津,抬头一看匾额,任记食铺。
“也好,多买几个,尝尝苏相公推荐的食铺。”
沈侍郎打趣道:“共事这么久,还从未见过恒远捧着煎饼吃的样子。”
崔翊只淡淡一笑。
三千晨鼓敲过,坊门开启的时候,仆从才捧着几个煎饼回来:“郎君趁热吃。”
早起出门的这一波走了,姜南也回到店里。
周欣扶着祝娘子洗漱好,姜南指了指灶房里温着的煎饼:“快些吃,晚了捻头就不酥了。”
医馆没人的时候,姜南要么捣鼓些药材周边产品,要么就拿着抹布到处擦擦。
计算着张娘子搬家的日子,想着到时候要请个木匠,隔间就还是用屏风挡着,砌墙还是不合适。
有人敲门,看样子是一对父子,年轻郎君搀着老者,老者咬着唇,身子剧痛难忍。两人衣服洗的发白,手肘,膝关节还打了好几处的补丁。
姜南客气招呼:“两位是来看诊还是抓药?”
“某听闻这里有义诊,看诊不要钱是吗?”年轻郎君搀着老者,坐到医案对面。
人已经坐下了,看脸色也不是太好,姜南把那句每月初十义诊的话咽下去,罢了,病人为大,救人要紧。
“老丈是突发关节疼痛吗?”姜南着重看了耳廓、鹰嘴、跟腱、髌骨滑囊处,这些部位都是有临床特征性表现。
年轻郎君父亲夜间突然起病,关节红、肿、皮温升高,关节表面皮肤红紫、紧张、发亮。
症状看上去是痛风,但痛风一般只在富贵人身上发病较多。
暴饮暴食,不醉不归的作派,只要次数多了,频次高了,就会出问题。老天是公平的,痛风之所以称得上‘富贵病’,不是无缘无故的,它是符合逻辑的。
想起过往的‘酒肉场’,夜夜笙歌,灯红酒绿,猫头鹰都睡了,忙碌的人们还在外恣意潇洒。
其实正当吃鱼吃肉,饮酒喝汤,哪怕吃吃海鲜,对身体也并无妨碍,只要身体新陈代谢正常,平衡没打破,什么事都不会有。
只是这两人看上去,也不像每天能大鱼大肉的样子,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