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没错。”老板高兴地笑了起来,对钟隐道:“这位郎君猜得真准,来,这盏灯送你了。”
“多谢。”
杜青青认出了钟隐,惊喜道:“是寒衣娘子的未婚夫!唉,咱们慢了一步,他怎么一个人?”
听到杜青青对钟隐的称谓,赵广清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还是安慰道:“没事,等会肯定还能猜的。”
看到了钟隐,赵广清又在人群里多看了两眼,没看到方寒衣,失望地收回目光时,却在人群最外围扫到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
看一眼杜青青,她还在聚精会神地听故事,赵广清悄悄退出了人群。
“寒衣。”
赵广清来到方寒衣身边,方寒衣今天换了一身女装,虽然戴着面纱,他还是认出来了。
其实心里有一肚子的话想问,这几天躲着躲着,今天再见,忽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要再次告白吗?但他好像,没有这么喜欢寒衣了?
质问她?有什么好质问的呢?那天他酒醒后睁开眼就知道了,方寒衣是想成全他和杜青青的,她也确实做到了。
在方寒衣望过来的目光中,赵广清嚅嗫了一会,说道:“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该谢谢你才对。”
虽然有面纱遮挡,赵广清仍是能看出来,方寒衣是笑着的。
“在所有人都不接受我的时候,是你站出来帮我,你是个好人,可惜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第一眼见到杜娘子,就觉得你们很般配,现在看到你们互有情意,我真的很开心。”
赵广清缓了一会才说道:“之前你能回来,我真的很高兴,我想在你面前表现,想让你看到我的好,我想,我那时候真的很喜欢你。”
顿了一下,赵广清接着说道:“可是有时候,我也能感觉到你的冷淡,可能就像你说的,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我再怎么努力也不对。如果不是你主动撮合,我恐怕还不知道要在这条错误的路上走多久,你看得比我清楚。总之,千言万语,谢谢你。”
这么开诚布公的对话于两人来说都是第一次,话说出口,两人都觉得心里轻松不少。
不远处围观人群的叫好声传来,前面虽然人多,但到了这里一下子就没什么人了,灯光也暗了下来。
皮影戏班特意选了一个远离中心的空旷位置布置场地,赵广清仔细看看,戏班背后那堆废墟不正是方寒衣以前的家么?
那是一片废墟,这次地动大部分房子都没有倒塌,只除了一些年久失修或者本就是一堆架子的危房。前面那堆废墟原先就破陋不堪摇摇欲坠,那也是方寒衣原本的家,苦撑十三年,现在终于彻底倒了。
不知道寒衣刚才看的是皮影还是从前的家?
方寒衣也看了过去,眼神中显出怀念:“小时候和阿爷阿娘在一起,每天读书、习字、帮忙做饭,空了就去田埂上、池塘边玩,玩累了就跑回家。以前他们总说我还小,但我想我认得的字比阿爷阿娘都多了,我很快就可以变成大人,带他们走出小河村,让他们过上人人羡慕的日子。”
明明脑海里涌现的都是快乐的碎片,神色却逐渐悲戚,久远的回忆如潮水般袭来,仅仅是想想都能让人窒息。
“可直到如今,故园已做废土,我才明白什么叫‘去日儿童皆长大,昔年亲友半凋零’。原来有些话只读过是不够的,很多事情非亲历不能明白,而长大的痛苦每个人都不一样。”
赵广清听得心中一阵酸楚,哑然开口:“寒衣,我仍是你的朋友。”
方寒衣摇摇头:“我们是朋友,可我们都已经长大了。我的家既然已经不在了,我也不应该继续留在这里。”
“你要走?可你又能去哪呢?”
“去哪里都好。”方寒衣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这些年经历了一些事,如果继续待在这里,可能会给大家带来麻烦,我考虑了很久,我一定要走。”
方寒衣说得如此坚定,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给他。
赵广清只能叹口气,说道:“也好,你现在只身一人,哪里都能去闯闯,也别忘了我这个朋友。”
方寒衣点头:“一定。”
“哇!好!”
又是一阵叫好声传来,皮影戏即将开启新的一折,方寒衣向赵广清示意道:“回去吧,别让人等着急了。”
赵广清重新挤入人群,站到杜青青身边。
方寒衣出神地站了一会儿,耳廓微动,听到黑暗之中离去的脚步声,这才走向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