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照水送出府邸,陈皎皎带着侍女小厮亲自清点了送来的赏赐,竟发现里面夹着几本罕见的医书,是她多年都没有寻到的,原来一直被藏在皇家书阁。
她面带喜色,吩咐人将东西好生安置在她的书架上,心道阿缨姐姐果然懂得她。
还有些珍贵的药材,应是给兄长的。她让人小心收进库房,去厨房端了刚煎好的汤药和一碟点心,去了陈霖房中。
小厮已被尽数挥退,房中仅有陈霖一人。宽大的白绸遮住了他的双眼,只有那双紧抿的唇,才能看出些许其主人强压的情绪。
他一言不发,手上却握着拳,显出了根根分明的青筋。
毁了,都毁了······
听到门外渐近的脚步声,随后是一声轻柔的“兄长”。他手上力道蓦地一松,垂头吐了口气。
陈皎皎未觉异常,唇畔噙着笑,走近将食盒中的东西拿出搁在桌案上,细声道:“兄长,药来了。今日这药苦了些,喝完记得吃块点心,好压一压。”
陈霖没有接过药碗,直接问:“是你帮了锦城?”
听兄长语气不善,她有些怯,犹豫片刻忐忑道:“我曾经收过一些瘟疫药方,想着可能有用,便给了陛下······”
话没说完,突然哗啦一声巨响,原本稳稳放在桌上的青瓷碗碟被一股力道悉数扫翻,点心的碎渣混着褐色的汤药洒了一地。
她浑身一抖,面带错愕抬眼:“兄长——”
陈霖胸口起伏,显然处于盛怒之下,厉声道:“我早就嘱咐过你,为什么要掺和那些事!”
他分明再三叮嘱过她,如今都白费了!
陈皎皎从未见过兄长如此模样,受惊下意识后退一步,回神后依旧胆怯,还是嗫嚅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今锦城安然渡过难关,本是件好事,为何兄长却这样······”
“父亲在一方为王本就惹眼,我们身为儿女在魏都为质,本该低调度日,你这样做看似立了功,怎保陛下不会猜忌?”
陈霖怒气未消,语气重道:“你这是把我们陈氏一族架在火上烤!”
陈皎皎不觉自己有错,更不知兄长为何反应如此之大,心中不解,但还是被这番话刺得白了脸。
她想开口,却又听陈霖愠声道:“出去。”
“这些日子你不必出门了,在房中静思己过吧。”
这是变相要禁她足了。
千般委屈涌上心头,她一瞬间红了眼眶。
长兄如父,陈皎皎自小跟在兄长身后,一向对他马首是瞻,这次本以为会得到他的夸奖,可为何······
陈霖别过脸,显然是不愿再多说。她无法,只能黯然离开,眼睫上还挂着泪珠。
门被轻轻关上,一切归于平静,原本干净无尘的地面上一片狼藉,却无人敢进来打扫。
听门外脚步声渐渐远去,陈霖无声低下头,吃痛般扶住了一侧肩膀。
伤口又裂开了,可他不甚在意,扯下了眼间那白绸,手指缓缓收紧成拳。
柔滑的上好白绸在他手中渐渐抽搐变成一团,被压出道道难以复原的褶痕。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最后的变数竟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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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佥事。”
诏狱走廊中光线昏暗,两侧守着的乾仪卫纷纷向来人行礼。
韦顺没有应答,一人径直走向最深处,在一间牢房外站定,抬手示意守在门口的狱卒退下。
狱卒没动,面带为难道:“大人,此人极为重要,乾仪使特意嘱咐过······”
韦顺阴了脸色,横过一眼,“本佥事不入内,只在门口说几句话也不行吗?”
一个周岚月,后面跟着一个苏若胭,两个女子将北司诏狱守得愈发严实。他官至乾仪佥事,身为乾仪卫司的二把手,不该过得如此憋屈,如今处处制肘,连审个囚犯都要看人脸色。
狱卒低头不敢出言,却也不肯退下。他忍下火气,反笑道:“周大人命令如山大,既如此,你便好好在此看着。”
说罢,韦顺不再理会狱卒,目光移向铁栏后的人,“绿瑚姑姑,上前一见吧。”
女子抱膝坐在粗糙的茅草上,发丝散乱如鸡窝一般,又有几缕银白,衣衫上沾了脏污,看上去甚是狼狈。
她抬起头,面颊那道狰狞的伤疤极为显眼,眼神中满是恍惚和茫然,一副疯癫不知事状。
他与绿瑚过去并没有见过,不认识也正常。
韦顺眯起眼,压低了声音,直至不远处守着的狱卒恰好听不见:“康乐四年六月十七,玉竹斋。”
他蓦地眯起眼,敏锐地发现牢中人在听到“玉竹斋”几个字后手几不可察地一抖。
发丝遮住了绿瑚的双眼,在无人可见处,她眼中茫然忽地挤进了几分慌乱,又迅速恢复如常。
她复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