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气恼的声音中气十足,穿透力极强,杨锦澄挖了挖耳朵,灰溜溜从屋檐下来。
他知道父亲近日劳累,便想着顺着来,尽量不惹他生气。况且桑乔这个时辰都没来,应该真的不会来了。
回房匆匆洗漱一通准备就寝,他掀开床铺,开着的窗户外传来几声轻轻的鸟叫。
他清醒了许多,坐在榻上挣扎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出去看一眼。
他保证不让父亲发现。万一真是桑乔呢?
一通小跑赶到先前的围墙处,杨锦澄踮脚去看,果然是桑乔从远处气喘吁吁跑来,与他隔着一道墙,肩上还背了一筐像草一样的东西。
“病···有用······”
桑乔也蒙了面纱,只一双蓝眼睛在月色下闪着亮光。他将肩上的竹筐卸下,然后从围墙上递过来。
杨锦澄能听出他在尽力说中原话,虽然只听懂了几个字,但还是敏锐地抓住了关键。
他怔了半天,回过神后压抑着心中躁动,向好友确认道:“你、你是说,这个草药对瘟疫有用,是吗?”
得到一个肯定的点头,他难以自持地跳起来,将那筐草药接过,眼中放出狂喜的光。
“桑乔,谢谢,真的谢谢!等瘟疫结束,我请你去喝我们锦城最好的酒!”
杨锦澄几乎颤抖着手,他没时间再与桑乔说话,道别一句便向杨茂所在的正院狂奔而去,而且一路大叫,全然不顾灌了一肚子风。
“父亲!父亲!”
有救了,他们锦城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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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了?”
见几个郎中从房中走出,在外焦灼难当正踱步的朱缨赶忙走到他们面前,急问道。
为首一个蓄须的御医沉重地摇摇头,回道:“这几日臣等开了许多方子,将药材几乎试了个遍,可都无太大作用。”
几人无不蒙着面,出了一头的汗。方才答话的御医擦了擦额头,心中甚是紧张。
他被派来治疫时本没有太大压力,只想着小心谨慎,尽力而为,谁知跟随大部队到达锦城后,发现那传闻离队先行的宁统领,竟是原本应在皇宫中卧床养病的陛下!
前来的几位御医都是皇宫中侍奉的老人,如今一把年纪千里迢迢赶来救人,见状差点被吓昏过去,无奈接到圣上保守秘密的信号,只能硬着头皮装作不知情,称其一声“统领”。
始作俑者朱缨倒是不担心暴露身份,锦城封城后只许进不许出,弄得密不透风,就算她的身份被人发现,也传不到外面有心之人的耳朵里。
“容臣等再想法子······”
几日以来,这样类似的话朱缨已听过很多次,今日又是如此。
她垂下眼睛,不再说话。
宫中的御医和民间有名的郎中都在这里,却还是毫无头绪。
“莫要灰心了,宁统领。”身旁的女声柔声响起。
杨锦灵为疫病的事同样劳累多日,面色也不好看。她看着朱缨,关切道:“川芪已经起了效,又为我们多争出了几日时间,总有希望的。”
杨锦澄难得起了作用,那晚带着他那突厥好友送来的一筐川芪,火急火燎从主院拉了杨茂去医馆试药。杨茂不敢耽搁,赶忙派人通知了朱缨,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几个郎中凑在一起直到半夜,终于将这加了川芪的药方制了出来。服下的患疫之人虽没有完全痊愈,吐血的症状却明显有了好转。
作为太守的杨茂自是狂喜,恨不得将宝贝儿子抱起来转个几圈,当晚便下令派人去城郊山上采集川芪制药。
如此一来,锦城的希望又多了几分,起码能多几日时间翻阅医书,寻找治疫的有效之法。
朱缨心领她的安慰,但到底情绪不高,只轻轻应了一声。
两人之所以能相识,是因为有一次午后朱缨从谢韫房中出来,恰好便在院门碰见想要来看望的杨锦灵。
那时肖远正在门口阻拦,说着将军不见任何人,谁知朱缨正正从房中出来。三人面面相觑,分外尴尬。
杨锦灵微愣一瞬,接着神色如常问:“这位大人便是宁统领?”
那日杨锦澄兴高采烈地从城楼回来,口口声声说着“来了个绝世大美人统领”,她早就好奇,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前去一见。如今得见真容,只觉得果然担得起兄长这份赞誉。
肖远回神,赶忙先向朱缨介绍:“这是杨太守家的小姐。”
然后又看向杨锦灵,回道:“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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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小姐安好,在下宁昭华。”
听肖远卡壳,朱缨不理会他,径直勾了唇看向面前女子,“来看时予?”
听她称呼如此亲密,杨锦灵心中一动,猜测这位统领与督帅是何种关系,脸上只温和地笑,冲她屈膝:“见过宁统领。家父担忧督帅安危,才叫臣女前来探望。既有统领在此看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