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轻描淡写道:
“其实也没说什么。当局者迷,陛下与宁国公是嫡亲的表兄妹,血浓于水,分明关心彼此却表现疏淡。臣身在局外看得清楚,才多说了几句,好让误会早些破解、少些兜兜转转罢了。”
“朕许久不曾关注,你与他的关系倒是好了许多。”
朱缨轻笑,僵坐许久的身子放松了些,随后半是认真,对她温声道:“多谢。”
这份情,她承了。
周岚月收起平时的随性,抬眸对上朱缨的眼睛,神色微愣。但这份错愕很快就淡淡散开,转而在眉间化作一点笑意。
面前人是九五之尊、天下之主,若换作是旁人,此时恐怕早就惶恐下跪、大呼“折煞”了。可作为多年的知心好友,周岚月了解,这一句谢并不是以陛下的身份所言,而是单单作为朱缨。
不是将军,更不是什么皇帝。
周岚月不会、也不愿去与她较真分辨什么身份和礼数。那重重玉阶之上的位置已经够冷了,若连她也退后一步,那朱缨身边还剩下几人,能让她在孤寂时说说心里话呢?
于是她放松了本欲撩袍下跪的姿态,只拱起手一揖,柔声道:
“臣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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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陈府上下十分静谧,平时廊下点着常亮的灯笼也灭了不少,只留下了寥寥几盏。进到内院,只有梨玉斋中烛火摇动,想是屋中主子还未就寝。
“姑娘一向怕黑,不若还是多点几盏灯吧?”昔儿侍立一旁,面露关切。
“不必了。”
陈皎皎眉心微蹙,细声道:“只要屋里有光就好。现在府中只我一人,何必徒增花销。”
从前府中夜晚也明亮,是因为兄长双目有疾,她担心出事,方便常常前去看顾。现在兄长不在,也就没了点灯的必要。
“天气热,让府里的人早些去歇息吧。”她道。
昔儿自小跟在她身边,最是明白主子心中所想,看出陈皎皎心中郁郁,出言安慰道:“姑娘莫要忧心了,世子定会安然无事的。”
陈皎皎垂眼掩下眸中失落,口中低喃,又像是在祈祷:“一定会的。”
自那日陈霖离开前往温泉山庄养病,她便再也没能看他一眼。
负责医治他的那位名医说需要静养,任何人都不可去打扰,须发花白的医士照看陈霖已十年有余,她自然不会不信。本想就算不能亲自侍药,只一同去温泉山庄看着也好,可兄长却又极力阻拦不要她去。
她知道兄长的脾气,只能不再坚持。
如今距他离开已过去许久,不知情况可有好些吗?
陈皎皎孤身日日守着府邸,心中牵挂兄长安危,却又不敢前去打扰。她又慌又怕,给北地的父王和母妃写了家书,也迟迟不见回信。
昔儿见她仍是愁眉不展,便想着换个话题,笑着道:“姑娘这些日子都闷在府里,想是让陛下也担心。”
“莫要胡说。”
陈皎皎轻轻斥了一句,心思却不禁跟着去了别处,短暂冲淡了愁思。
自从兄长病倒,陛下再也没有召她入过宫,补品赏赐却如流水般送了来,问候也不曾少。想必是怕她为兄长之事忙碌,也就不便再来召见。
陈皎皎眉头舒展了些。再过两日,她便主动递了牌子入宫面圣,好些日子不见阿缨姐姐了,她也十分想念。
督帅在蜀州还未归,深宫空寂,姐姐独自一人,她也该去陪伴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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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李尚书在外求见。”
这李氏,果然消息灵通得很。
朱缨扫了一眼众人,道:“让他进来。”
殿内寂静无声,几乎针落可闻,殿下地砖纤尘不染,身穿各色官袍的臣子垂首不敢直视圣颜,黑压压跪了一地。
李士荣由人引着进入,看见这一幕不由得心中一沉。
行至跪着的众臣最前处站定,他不动声色,向高处座上行礼。
上方人唇一勾,将之跪礼免去,道:“李卿来得正是时候,朕才下令召见礼部众卿,你便来了。”
“回陛下,臣统领礼部,自然没有让下属独自面圣、自己却躲在其后的道理,这不合礼数。”
女帝字字不善,李士荣自然不会听不出,可他只装作不明。
立于朱缨身侧的照水微微抬了眼。李氏猖狂,与上对话分毫不让,竟还敢暗里回刺,听其话语,倒是责怪陛下越过尚书宣召礼部属官,乃是不合礼数之举?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礼数规矩,也要朕点头才算合得。”
朱缨也不恼,只一笑而过,说得云淡风轻,接着步入正题:
“既然李卿是礼部之首,不如说说此事该如何向朕交代。”
她语气轻松,好似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常事。大殿气氛却陡然紧张了些,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