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回房,她便如秋风中飘落的树叶,直直倒在了地上。
年少的谢韫吓坏了,慌忙让侍女去请医士,却只收到了医馆遍寻无人的消息。于是他又叫侍女通知父亲,去其他医馆找医士。
母亲在自己怀里温度渐冷,呼吸艰难,那时候,他心里的恐惧达到了顶峰。
母亲最终没等到医士,也没等到父亲。
呼吸停止的那一刻,谢韫听到母亲声音微弱,最后唤了他一声。
“韫儿······”
二十五年何其长,可她没有回到日思夜想的家乡,也未能带自己深爱的孩子,去看一看江南的水草。
那天的夜很长,雨也很大。
人人都说辰阳公主是因病早逝,但谢韫知道,不是的,他母亲虽体弱,但还不至于油尽灯枯。
当时在花园让母亲颤抖的那一幕,他也看到了。他看见自己那又敬又畏的父亲,和他心爱的妾室在不远处的廊下肆意调笑,做着一些恶心的事。
辰阳公主下葬后,谢韫自请去江北大营参军。
他尚且年幼,待在府中势必遭人欺凌,他要去军营立战功,查清楚真相,再也不要受制于任何人。
待到他羽翼丰满,便是为母报仇之时。
谢韫走后,常氏在府中好不痛快,唯一不如意的便是始终没给谢氏再添子嗣,不知是不是因为谢宣早年纵情声色,掏空了身子。
她一日无子,便一日无法站稳脚跟,自是心急如焚,时间长了便动了歪心思,想着侍卫年轻力壮,必能给她一个孩子。
不过,这见不得台面的下作事很快就被揭穿了。谢宣得知后怒不可遏,将常氏关进了柴房,听闻是日日折磨,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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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缨低下头擦眼泪,谢韫莫名,低头看她微红的眼,“你哭什么?”
她难过:“我本以为你身为公主之子,小时候必是舒舒服服长大,无一处不顺心,谁知还有这般经历······”
不料她感性至此,谢韫无奈,安抚说:“都是过去的事了,不必介怀。”
朱缨伤感完理智回笼,这才问道:“所以,你便是借着谢老大人当年给你的那些资源,建立了如今的渐台?”
谢韫颔首,道:“祖父一生鞠躬尽瘁,积累下的人脉都是不可多得的大才,若没有他们,渐台不会发展如此之快。”
她点点头,又说:“那常氏好生可恶,若不是你查出她那些事,想必现在还在你家府上作威作福呢!”
其实她觉得谢韫那便宜爹更不是个东西,但碍于他的面子没说出口。
“你猜到是我了?”谢韫挑眉,觉得朱缨很是机敏。
她得意,“我不仅猜到了,我还知道,你当初成立渐台,八成就是为了查明辰阳姑母去世的真相。”
谢韫眼底有笑意,“阿缨聪慧。”
他一顿,看似漫不经心:“外面只知常氏与侍卫有染,被我父亲责罚,但实际上远不止这些。”
在朱缨好奇的目光中,他心中沉沉,直视她说:“常氏之罪是我向父亲告发,以他的脾性,必会让常氏生不如死,连带着她的家人都不会好过。”
“参与过谋害主母的下人、医士,如今都已死。另外,谢氏家主因妾室之事大怒,当晚误食了脏东西,导致身体受损,此生都不会再有子嗣。”
“这些都是我所为。”
谢韫心如死水。
今晚她撞破渐台之事,他不愿再隐瞒,索性将一切告知于她,也是给自己一个痛快。
现在她知道了全部,便会明白自己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好,又该怎样看他呢?
朱缨愣住。
她原本以为这件事止于常氏便算结束,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大的事。
谢宣是家主,他不能再生育,也就意味着谢氏只会有谢韫这一位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待到谢宣百年之后,江北谢氏这个庞大的家族就是谢韫的囊中之物。
为了替母报仇,不惜牺牲自己的父亲。如此手段,实在是······
实在是太解气了!
朱缨赶紧问:“那你做了这些,你父亲他知情吗?”
若是知情,谢韫岂不是犯了谋害生父之罪?到时候别提什么继承家族,说不准她还得亲自去保人!
谢韫垂下眼,如实说:“他并不知。”
为母报了仇,借人之手了结恶毒庶母,还无形间料理了昏聩父亲,永绝后患!如今谢宣被宠爱的妾室背叛,成了孤家寡人,便会念起告发常氏的谢韫,念着他的好,从而想要重拾父子之情,心甘情愿将谢氏交给谢韫。真是高明极了!
见朱缨的表情带着一种诡异的热情和崇拜,谢韫心中不安,试探性叫道:“你怎么了?”
朱缨回过神,眼睛亮得好似盛了星辰,“没什么,我觉得你当真是智谋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