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炷香的功夫,照水轻声步入内殿,腰间缀饰稳稳未晃。
见她进来,谢韫低声问:“何事?”
照水怕吵醒朱缨,刻意压着声音:“昭平长公主来了。”
朱缨有所觉,立刻睁了眼,带着未睡醒的困顿从谢韫身上起来,吩咐道:“请至正殿,朕稍后便来。”
她转头看谢韫,后者道:“你且去,渐台那边,还需我出宫处理一趟。”
朱缨眼底已是清明,不满地撇了撇嘴,顺手帮他理了理被自己弄皱的衣襟,“速去速回。”
他眉眼间带了笑,“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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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成正在崇政门外等候,见谢韫出来恭敬行了一礼,跟在他身后快步往外走。
“如何了?”谢韫脚步不停,沉声问身后人。
他走得快,腰间玉佩下缀着一条暗红色挂穗,随动作轻晃。
谢成自小长在谢府,本是主母辰阳公主亲手选在儿子身边侍奉笔墨的书童,后来跟着谢韫去了军营,也习了一身功夫,之后随谢韫回京,算得上他的心腹。
“都办妥了,正在宫外等候督帅。”谢成低首。
谢韫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继而翻身上马。
古朴厚重的宫门缓缓开启,二人策马飞驰而出,身后披风裹挟着寒风飞扬。骏马快行,在宽阔的道路上印下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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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迎新岁的时候,昭阳大街两侧分外热闹,各种小摊前人满为患,琴楼酒家生意也兴隆。
庆丰楼上,原本在后间数钱的掌柜听闻贵客前来,忙起身出去迎接。谢韫受接引一路上至三楼,进了一雅间,已有人在内等候。
“小人见过督帅。”来人神情恭敬,朝谢韫行礼。
“坐。”
谢韫落座,也示意他起身,“说吧。”
“是。”邢元坐下,接着说:
“谢府近来可是热闹。常氏不堪折磨,如今已是疯癫,只怕时日无多。家主那边与往常一样,接连不断着府里人送酒进去,消沉得很,前些日子您派去照看的医士也被赶了出来,到了如今,怕是没有郎中愿意去了。”
谢韫饮了一口茶,漠然道:“既然父亲不愿看病,我这个为人子的也不好逼迫,日后不必再派医士前去,免得让父亲徒增烦恼。”
他当初特地选了极烈之药,如今谢宣绝无恢复的可能,换多少医士也是徒劳。
邢元恭敬应下。
“你原先一直在江北,让你千里赶路到魏都,路上劳累了。”
谢韫吩咐道:“兵部王良兴案来得蹊跷,恐没有那么简单,你带人继续查,若查出什么蛛丝马迹,立刻来禀报。”
“小人遵命。”邢元一揖,随即为难道:“不过······”他没说下去。
“什么?”谢韫凝眉。
“督帅动用渐台查理此案,定要时刻顾忌着陛下那边的态度。毕竟女帝已然登基,不似从前在军营那般······”
谢韫扫了一眼:“你是怕陛下猜忌于我?”
邢元不语,鬓间有了细汗。
他道:“你只管查,此事不必挂心。”
邢元忠心于他,担心他受帝王猜疑属正常。只是猜忌与否这档子事,他和朱缨在军营的时候就已经解决,那时候朱缨觉得他不信她,还生了好大的气,谢韫便再也不敢有这样的想法了。
他最初的目的是为母报仇,惩治有罪之人,如今事了,渐台就成为他亲自为陛下铸造的一把利刃。
“我忠于陛下,一如渐台忠于我。”
谢韫如是道:“你可明白?”
渐台众人对谢韫足够信任,邢元是聪明人,心中了然,起身拜道:“小人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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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缨指间拈着一枚棋子,正凝视着面前棋盘思索。她撑着额头,发髻间流苏略颤,发出叮当响声。
与她对弈的女子一身苍绿色广绫宫装,发饰素雅,只簪了银钗和几朵绒花。瞧着朱缨的沉思状,她面上笑意浅浅,是端庄娴静之相。
须臾,朱缨放下棋子,垮了肩道:“皇姐赢了。”
“是我险胜。”
对面人开口,声音如面庞一样温雅:“你心不静,可是为了兵部一事?”
朱缨拿了一块点心,叹道:“皇姐快别提了,从前我在军营无忧无虑,如今才知父皇的不易。”
“为君者心怀天下,事务自是繁忙,你登基将近两年,竟还没能习惯?”
朱绣笑着,将棋子从棋盘上分开收好,交给一旁的侍女。
朱缨吃着点心,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前几日去寿康宫时见太妃抱恙,如今可大好了?”她登基后尊贤妃为太妃,现在在后宫荣养。
“许是腊月里天寒气燥,这才让母妃着了凉。陛下送去的炭火足,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