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后,袭人唤了一个名叫小红的丫鬟去黛玉那儿借个喷壶,那小红来到潇湘馆,见黛玉和丫鬟们正在院子里说话呢,不知是哪个丫鬟说:“咱们这前院只有竹子,到底略显单调了,不如拿了钱去跟二奶奶说说,买些花儿种在那儿。屋里也摆几盆,岂不好看。”
拂风见廊下拐角处站着一个丫鬟,问道:“是谁在哪儿?”小红忙走了过去:“我是宝二爷屋里的,袭人姐姐让我来姑娘这儿借个喷壶使使,用完就还回来了。”黛玉道:“紫鹃,去拿了给她。”又问道:“宝哥哥现如今在家作什么呢?”小红笑道:“我才出来时,老太太那儿来人了,说是那边大老爷病了,叫了二爷过去问个安。”紫鹃取了喷壶来,小红接过后就回去了。
到了第二日晚间,忽见紫鹃进来说道:“我才听人说宝玉被烫伤了。”黛玉问道:“今儿个不是太太娘家嫂子的寿诞,宝玉不是去贺寿了吗?怎么好好的烫伤了?”紫鹃道:“我也是回来的路上听小丫头子在那儿说,太太那儿已经乱做了一团,几位姑娘也赶过去了。说是环三爷推翻了蜡灯烫的。”黛玉唤来了拂风:“我记得咱们这儿有一个烫伤膏子极好用,你寻了出来给宝哥哥送去。”
又过了一日,黛玉去给贾母请安,见宝玉也在。宝玉见了黛玉,忙把脸遮住。黛玉问道:“那烫伤膏子用着怎么样?可好些了?”宝玉连忙道谢:“多谢了。敷上后清清凉凉的,也不疼了。”贾母叫过黛玉来搂在怀里:“好心肝儿,多亏了你想着宝玉寻了那药膏子来。不然夜里疼的他也是睡不好的。”又免不了将跟着的人好一通骂。
只见宝玉寄名的干娘马道婆马道婆进荣国府请安,见了宝玉,唬一大跳,问起原由。宝玉说一时不小心烫着了,马道婆便点头叹息一回,向宝玉脸上用手指头画了一画,口内嘟嘟囔囔的又持诵了一回,对贾母说道:“保管就好了,这不过是一时飞灾。”又向贾母说道:“祖宗老菩萨哪里知道,那经典佛法上说的利害,大凡那王公卿相人家的子弟,只一生长下来,暗里便有许多促狭鬼跟着他,得空便拧他一下,或掐他一下,或吃饭时打下他的碗来,或走着推他一跤,所以往往的那些大家子孙多有长不大的。”贾母忙赶着问道:“这有什么佛法解释没有?”
黛玉一面听着马道婆与贾母解释,一面往里屋走,一面又问紫鹃:“这老婆子是谁?”紫鹃道:“不怪姑娘不认识,她虽常来,也不过是往各处问个安。那是宝玉寄名的干娘,府里都叫她马道婆。”黛玉冷笑道:“哼,我瞧是第一贼婆,巧舌如簧,装模做样,用神佛来哄着老祖宗骗钱财。”
一时马道婆走了,宝钗来了,又有赖大家的来给贾母请安,宝钗便邀了黛玉去王夫人那儿坐坐,可巧王夫人那儿有客,黛玉便同宝钗说先回园里去了。才出了王夫人的院门,就见马道婆往赵姨娘房里走去,心中疑惑这二人怎么凑到一处去了。
赵姨娘见马道婆来了,命小丫头倒了茶来,马道婆见炕上堆着零碎绸缎湾角,赵姨娘正在粘鞋。便问赵姨娘要缎子做鞋面子,赵姨娘叹气道:“你瞧瞧那里头,还有哪一块是成养的?成了样的东西,也不能到我手里来。有的没的都在这儿了,你不嫌弃,就挑两块去。”马道婆笑着,指着架子上的那两匹布说道:“姨奶奶快别哄我了,看那架子上不是?您只当我没看见呢。”赵姨娘忙说道:“快别碰那个,那是林姑娘送了来给她环兄弟做衣裳的。那日林姑娘瞧见环儿的衣袖子短了,回去便寻了这两匹布送过来。就连环儿的亲姐姐也不曾留意过她亲兄弟衣裳是否短了,反倒给那外人做鞋去了,正经兄弟,鞋搭拉袜搭拉的没人看得见。”那马道婆摸了摸布料,惊讶道:“这料子可真好,得好几两银子吧。这林姑娘一个孤女,这么大的手笔?”赵姨娘笑道:“这两匹布算什么,只怕这府里最有钱的就是这林姑娘了。林姑娘来的时候,就给了府里十万两。还给各房里送的礼,那贵重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了。后面听老太太身边的人说又给了五万两,说是居住在府里的花销。你算算,这已经多少钱出去了。打赏下人也大方,就说过年时,那金银锞子都不知打赏了多少出去呢。听平儿说她手里头还有些宅子、店铺、田地租了出去,一年下来几百两银子呢。另有一处庄子,每年得上千两银子呢。”马道婆听的直念阿弥陀佛,问道:“这林姑娘哪来这么多钱?”赵姨娘说:“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她本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虽说没了父母,可这父母留下来的,够她几辈子吃喝了。”听的马道婆眼睛直转溜,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只见贾环进来说道:“娘,能吃饭了吗?吃完还得往学堂里去呢。”赵姨娘笑道:“饭早有了。”唤了小丫头进里屋去摆饭,又对马道婆说道:“你老先回去吧。下回进来咱们再说话。”马道婆见自己今日没得什么好处,悻悻地去了。赵姨娘进了里屋,贾环已经在用饭了,见赵姨娘进来说道:“娘,你以后少和这老虔婆往来。”赵姨娘道:“你知道什么。”贾环冷笑道:“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每每来了,不顺点东西回去是不能够的。咱们屋里不比别人,逢年过节也没见给什么赏赐,每个月就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