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雪白的桥栏成了她噩梦中的常客。
行至半途,腿酸脚疼,路边光秃秃一片,只有一张桥栏恰巧可以歇息,调皮的男生三三两两跳上去坐着歇脚。
姜姜也学着他们的样子,一手摁住桥栏,用力纵身往上一跳。
“姜姜。”姜姜跳得飞快,方糖拉都拉不住她,眼前一幕吓得她不由自主地惊叫。
跌落只在一瞬间。
姜姜像一只断翅的白鸽,越过涂得惨白的桥栏,在众人的目光中,从坐在桥栏上的两个同学之间,后仰坠落。
哦豁,她跳过了。那瞬间,她只有这么一个念头。为什么,她拿捏好的力度,为什么会坐不住呢?
明明,有好几个同学都坐在上面,谈笑风生。
怎么她连栏杆都扒不住,坠落的瞬间,指尖还残留着和桥栏摩擦的灼热感。
同学们谈笑风生的侧脸在她视线中渐渐远离。
视线只看到窄窄的蓝天,蓝天包裹着一丝浮云将她往地面压。天是远的,云是轻的,压力是重的,地球引力是不可抗拒的。
桥下是什么?是河吗?
脑袋先湿,还是屁股先湿?颈椎会不会断?她会不会死?会不会死得很难看?她才十五岁?爸爸妈妈怎么办?他们就她一个孩子。
去年冬天枯萎的半人高茅草进入她的余光中,破碎的枯黄中隐约冒出些绿意。
今天是星期几来着?好像今天参观盛世船厂后,回到学校就放礼拜天了。哦,是了,今天是星期五,也是愚人节。
明天是星期六,她还要去盛世船厂门口看店。她若死了,她家的店怎么办?
星期六,省安中也会放假吧。盛斐若是回来,应该能看到她新鲜出炉的遗容吧。他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什么样的表情呢?
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考省安中了。安江市,最好的省安中呀。好吧,她过于自信了,以她的成绩,上梅里高中都够呛。
奢望,奢望啊,临死前,还要奢望一回,真真会死不瞑目的呀。算了,还是考虑新买的白色长袖衫会不会脏?妈妈会不会念叨她吧。
“彭!”
后背一凉,乍暖还寒的溪水侵袭后背、屁股、双肩、后脑勺。浅浅的一层湿地,土地松软,枯萎的新生的茅草绵密交织,稍微有一点点痛,比她想象中的剧痛轻好多了。
还有什么事她还没担心完,还有什么遗言她需要交代?课桌里还有半包薯片没吃完。收了同学的钱,东西还没给人家。妈妈收拾遗物时,会不会发现藏在语文书里的连环画。
姜姜睁着眼睛望着天空,想了很多很多。
这一次似乎万籁俱寂,天地无垠,广袤平静,非常安详。
“姜姜,姜姜。”有人在喊她,哭着喊她,谁在喊她呀?难道人死后还能听到外界声音?
“姜姜,姜姜,你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身子被猛烈摇动,耳边是熟悉的嘶吼。
姜姜眼珠子转转,看到方糖那张黝黑的脸布满焦急,嗫嚅道:“我还活着?”
“没死。”方糖眼泪鼻涕抹了满脸,“你还活着。”说着说着就笑开了花。
她真的还活着?劫后余生,她愣了三秒,赶忙爬起来。
上一秒鲤鱼打挺,下一秒呆若木鸡。
一双白球鞋完全踩进湿润的茅草里,幸好湿润的土壤有茅草覆盖,没有带出泥泞的泥浆。若不细看,看不出来,她踩水坑里了。
姜姜心里自我安慰。
“姜姜,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啊。”看着姜姜惨白的小脸,面无表情,又满面狰狞的模样,方糖有些害怕。
“啊哈哈,我就跟你开个玩笑。”姜姜耸着肩,摊着双手,得意地转了一圈,“你看,我一点事都没有。”
桥栏上一众没反应过来的同学,纷纷侧头看她,无数双呆滞的眼睛。
姜姜自我安慰片刻,踩着小溪水绕过桥栏往上爬,他们才反应过来。
有个人:“我靠,牛逼。”
另一个人:“厉害。”
两个同班女生正好路过,三步并作两步走向她,“姜姜,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姜姜揉着屁股,装作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摔了一跤而已。”
方糖赶忙往她身上摸了摸,帮她把头上身上的枯茅草捡掉。
姜姜侧身看了看被她弄得有些浑浊的浅溪,心中既然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又觉得死亡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无畏地拍了拍身上的细碎茅草,双眼鬼鬼祟祟地逡巡一番,“老周不在附近吧?没看到吧?”心里有点怕怕。
“老周不在这里,他没看到。看到肯定要弄死你。”方糖满脸焦急,“你真是吓死我了。你怎么掉河里去了呀。”
姜姜苦笑着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看到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