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冷日悬在云端,晚霞也在秋风的呜咽中显得萧瑟凄然。天地苍茫一片,倦鸟尚且还能归巢,可离家的人却再也无法回到故乡。
“你果然在这里。”
低沉的男声自身后传来,但阮葶嫣并未回头,仍旧悲切地望着山下,努力寻找着什么。
“太远了,不如,我带你下山去祭拜?”
阮葶嫣收回视线,冷冷地道:“要祭拜我自己会去的。我不想让他们再看到你。”
翁煌岩失笑道:“我解释过,龙威镖局的三人是吴九寸杀的。”
“你说过,山匪无诚信可言,你的话,我不会再相信。”阮葶嫣的眸光暗淡如灰,“不过你放心,与你正相反,我一向说话算话,只要找到我爹,我便与你成亲。”
翁煌岩眼中的情绪一起又一伏,“你既然知道我言而无信,为何还认为我会帮你找到你爹?”
阮葶嫣平静得如一湖死水,“不然呢?你留着我有何用?”
一种难以名状的悸动陡然在翁煌岩心头炸开,他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从小到大、从狐岐到枭烽,他一直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
“如此,甚好。”他噙着一抹混沌的笑,“左右我正与寨中弟兄商量要金盆洗手,实现对你的承诺、娶你为妻,亦可作为改变的开端。”
阮葶嫣一惊,随后眸色一转,“你无须拿这番话来搪塞我,你做何勾当,与我无关。”
“龙威镖局的那批货物,是大肃与渠鞮通商所用。”
翁煌岩十分满意自己的补充终于引起了对方的注意,续道:“自从和亲的圣旨颁下,很多人都开始谋划着与渠鞮合作来扩大自己的利益,但,他们其中有太多贪心又无胆之人,想挣钱又摸不清异族的脾气,是以他们选择雇镖局来进行与渠鞮的商贸活动。”
阮葶嫣拧着眉,强忍怒火,“所以这次劫镖根本不是凑巧,而是你们早有预谋的!”
“有预谋是真,杀人却实在是个意外。”翁煌岩无奈地苦笑,“你以为我们山匪真的天不怕地不怕?一家镖局是小,但一方连一方的势力却是能撼动一支军队的。”
阮葶嫣已经满眼通红,“既然如此,东西任你们抢,人为何不能留活口?”
翁煌岩深深地望着她,“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人,是吴九寸下令杀的。”
只对视一刹的功夫,阮葶嫣便错开了他的眸光,稳住心神,不带丝毫感情地问:“你们何时去儒关?”
听对方的意思,那批货他们不会据为己有,应当会继续与渠鞮生意,而两族通商的最佳地点,除了儒关,再无旁处。
翁煌岩颇有耐心地回答:“待派去的探子递回来消息后……”
“后天!”阮葶嫣坚定地道,“最迟,后天动身。”
翁煌岩顿了顿,“这么说,你也要随我们一同去?”
“除了我,你们没有人认识我爹——茅西顾。”
她越过他,头也不回,夜幕低垂,她很快融入了浓烈又森然的阴翳之中。
*
两日后,熹微的晨曦透过铜镜反射着奇异的光芒。
阮葶嫣静静地望着镜中人,淡淡地问:“是他不放你走?”
正为她梳妆的嬷嬷,动作一滞,“是,也不是,奴婢自愿陪王妃殿下去儒关……”
阮葶嫣有些激动,却不得不压低了声音,“你必须离开这里!”
“可是王妃……”
“惠嬷嬷!”阮葶嫣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失控地滴答滴答,“求您,不要再叫我王妃了,好吗?”
不错,眼前的嬷嬷正是她成亲之时,护送她入宫的喜娘——惠歌!
惠歌下巴微微颤动,双臂停在空中迟疑了一瞬,便一下将她搂入怀中,“好孩子,嬷嬷不再如此称呼了。嬷嬷虽不知你与王爷发生了何事,但我看得出你一定吃了不少苦。你放心,王爷一定会来救你……”
听到此话,阮葶嫣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仓皇地道:“不!嬷嬷,您出去万万不可告知王爷我还活着!”
惠歌完全糊涂了,她本以为王爷王妃只是夫妻间的小打小闹,没想到事态会如此严重!
自从她被段栖椋“赶出”宫后,她便回到了家乡狐岐。起初日子过得还算太平,可谁承想天灾来临,能保住性命已经是她前世的造化了。
阮葶嫣不便与她多讲自己的过往,倒是了解到了她的经历。
那万浦原本是狐岐一武馆的徒弟,饥荒时,他杀了师父,霸占了馆内的钱财,带着一帮地痞流氓,从狐岐抢到泾谷,再抢到湘州,从西到北,一路劫财一路攒人,最后在枭烽当起了山大王。
而吴九寸和翁煌岩,以及早死的三当家许藏,都是他在途中召集到的。
“嬷嬷。”阮葶嫣切切地握住惠歌的手,“您快下山吧,我此次去了儒关,便再也不会……”
“再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