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洁白的纸张上那一串俊逸潇洒的字迹时,阮葶嫣心头不由得绽开一簇小小的惊喜之花,但很快,理性的风吹碎了感性的花瓣,她的眸子蒙上了一层不安的沙。
“王爷,我……”
段栖椋专注地望着她的双唇,意识到她的欲言又止后,目光随即攀上了她皎然的脸。
少女的顾及如同池水中映照的月牙的影子,哪怕荡着涟漪,也依旧清澈纯粹。
阮葶嫣双手放在胸前,手腕微微抬了一下,抿了抿唇后,还是改变了手臂原计划的方向,拿起了桌上的一支毛笔。
此事重大,不可用生疏的手语来表达,亦不想房间只响起自己的声音,是以她决定也用书写来交流。
「王爷,您为妾思虑得这般周全,令妾诚惶诚恐。只是长公主所约之地乃尼姑庵,男子出入的话,恐不太方便。」
写字的速度比平时慢了一倍,她在努力使自己的字看起来更优雅,尽管她的字已经足够秀丽了。
她小心翼翼地放下笔,紧张地等待着段栖椋的回复。
段栖椋读完,面色未变,只是眉梢一挑,再次将视线投射到她脸上。
她下意识压了压下巴,局促地勾了下唇,笑得很是勉强。
段栖椋也跟着勾着唇,不过却笑得很是暧昧。不仅如此,他放在桌上的那只手,食指轻轻敲打着纸张,像极了埋入积雪中的脚步声。
阮葶嫣提了口气,又俯身补充地写道——
「那里乃佛门之地,相信长公主会礼待于妾的。蟾露也会寸步不离地跟着妾,您放心吧。」
段栖椋的眸光在“蟾露”两个字上停留了一下,唇边的笑意渐渐收起。
阮葶嫣不知他在想什么,只觉他的神色再度阴郁起来。不过比起之前他给人的雪山之巅的锋利感,此刻的冷却是一种沉静与笃志。
莫名的,她有种预感——他,会如她所愿!
「既然如此,那本王便不去了。」
“了”字写成,阮葶嫣的心跳好似踏浪归来一般的昂扬。
「但本王会派人随你同去。」
一句话,这才算完整。
阮葶嫣扁着嘴,感觉浪没踏完,一脚踢上了乌龟壳,摔得她四脚朝天。
段栖椋确实如了她的愿不去了,可又没有完全如她的愿,还是安插了他的人在自己身边。
她是个乐观且能飞快调节心情的人,成亲这么久了——虽然见面的次数寥寥可数,她自以为稍微了解了一些自己的夫君,这位高高在上的王爷,肯把自己的建议听进去、且顺从了一半,已经是对她最大的尊重了!
当然,她希望得到的不是“最大”,而是“全部”。
她接过了笔——
「妾,全听王爷的安排。」
扬起头,一张素净却让人惊艳的面庞毫无遮掩地呈现出来。蕴含着万千星辉的眸子中,有一颗漾着“委屈”的光芒的星子,蓦然间刺痛了段栖椋的心。
男子的喉结滚了一遭。
事情的结果与他计划的有些偏差。他本想……可最后还是……
不过,他相信,自己这么做是正确的!
可,即便他坚信自己的正确,仍不敢再看一眼她的眸子。
对方的突然起身使阮葶嫣猝不及防。
“王爷,您要走了吗?”
她的声音出现在他的目光之后,他未听到一丝一毫,“咯吱”一声,打开了门。
门外,蟾露正在同星天说笑,见男女主人一前一后立在门边,脸上的笑意先是一僵,随后变成了愕然。
阮葶嫣向侧移了小半步,从段栖椋高大的身形中探出一个小脑袋,神色也满是惊异。
但主仆二人奇怪的点却大不相同。
阮葶嫣不解的是,适才进屋时,院子里乌泱泱地站了好多人,才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大家都去哪了?不是应该在外等候王爷吗?
而蟾露意外的是——
“王爷,您怎么出来了?”
然而,她这句话刚说完,便自己解答了自己的问题,“您需要换亵衣是吗?”
星天读出了她的唇语,急忙作了个揖,便转身跑了,喊都喊不住——因为他根本听不到嘛!
阮葶嫣面色有些不悦,“蟾露,你说什么呢!好端端的王爷为何要换衣!”
蟾露怯怯地小声嘟囔:“不换衣、穿着这身衣服睡觉,多不舒服啊。”忽的,她意识到了什么,“啪”的一声两掌相击,随后“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奴婢不了解王爷的生活习惯,奴婢该死!奴婢以为您是穿亵衣就寝的,不知您喜欢光……”
幸而阮葶嫣早早感知到了“事有蹊跷”,在对方还未来得及说出“光身子睡觉”这五个字时及时冲过去捂住了她的嘴。
可,一切都为时已晚——因为既然她能猜得到接下来的话,段栖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