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挑选了一个没有风雨的午后,达西亚站在大书房中央雕工繁复无比的水晶灯下,收起八翼大翅后,看上去只是一个略显疲惫的瘦削男人。
身后空空,无悲无喜无怒地审度世情,试图隐藏起神明对人类一种隐晦的忌惮。
“当年我就说你是最适合管理圣域的。”
达西亚似笑非笑地看着怀抱婴儿的始遨。
“大人过奖了,我哪里是最合适的人选呢,不过是死得不剩几个罢了。”
“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的人,哪里是随便挑选的?三纪太平轮转的年代里,你看都是哪些人得到了永生?”
“蒙众神垂青,这日子久了人也变得迟钝起来,疲于奔命,早已不复当年初见大人之时;这些年来神谕也不曾给属下昭示。\"
达西亚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了始遨一番,“塔米尔嘉,徒弟,族人,第一殿的荣光,和你扛在肩头的这些责任,你的心啊,许下的梦不会那么轻易烟消云散,而你要的都是我们能给的。”
始遨怀里的婴儿发出呢喃之声,怕是快醒了要喝奶。
达西亚安慰道:
“你是疲倦了,岁月难敌,该给自己找点乐趣,总该有点留恋和排遣不是?为了众神和圣域,你没有自己的血脉,这孩子很好,有这个机会,倒也是一偿你为人之父的乐趣,做这主君未必来得更加快乐。”
“释罗狄迦是十二殿的奉天祭司,地位非同一般,整个圣域都不敢怠慢。”
“那样就很好,虽说是吉缪的祭司,这位主神大人倒也不用你太费心思,待过阵子这孩子大些了,送去格陵兰还是外派当差,吉缪才懒得管呢,十二殿祭司的事还是由你做主。”
“这么多年,全靠大人为属下周全,感激不尽。”始遨全神贯注地一心在婴儿身上,担心她即将要醒过来,哭起来,便搂紧了些,一手轻柔地拍着襁褓。
达西亚走后,始遨摇铃唤来女官们,亲自看着她们给释罗狄迦喂奶换衣服。
始遨抱着小小的释罗狄迦站在最高峰的神庙前,夏季翠绿色的圣域最高峰被其余无数高耸的山峰环抱着,天空晴得如被尖刀深深剜开一般,既深邃又透彻,远处是无尽的恒海。
风轻轻地吹过释罗狄迦的脸颊,始遨拉了拉盖着她小脑袋的北极狐皮毛小斗篷,这么柔嫩的肌肤,这风都太大了点。胜雪的肌肤,迷蒙的琥珀色大眼睛,玫瑰花瓣似的娇嫩。始遨无比轻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头,他的心刹那间失去了所有的防护。
慕先生有点惊讶地看着始遨,他的恩师,这次他从塔米尔嘉来圣域的第一天,他就发觉了始遨的变化。
“主君大人”
慕先生单膝跪在正殿大厅的中央,始遨正在逗弄着坐在他膝盖上的释罗狄迦 ,不到一岁的释罗狄迦穿着淡黄色绸缎裙,鹅黄色的缎带系着大大的蝴蝶结束在腰后,肩膀上披着小貂皮斗篷,头发是微卷的冰蓝色。
释罗狄迦两只肉肉的小手正在拉扯着始遨深青色的长发,嘴里嘟嘟囔囔着不清楚的话语,始遨好像能听懂她含糊不清的话语似地,无比快乐地笑着。
慕是个谦逊有礼,温文尔雅,相貌清秀的年轻人,同样的,眉间的两点彰显着塔米尔嘉的血统。他这次从塔米尔嘉来圣域,是首次以第一殿奉天祭司的身份来觐见他的恩师,圣域和这世间的最高统领,他的心情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过。
在此之前,慕先生心里的始遨从来都是个正直严肃,心思深沉,十分敏锐的男人,从来不在人前显露出明确的感情。始遨对他的教导一向非常严格,但只有这样,他才能有资格继承塔米尔嘉一族的首领之职和第一殿的赤金甲胄。
始遨对慕而言是亦师亦父,是值得自己为之献出生命的人。
“这第一殿的甲胄你穿着很合适。”
虽说都是上古神金锻造的甲胄,要锻造而成必须有光照纪元主神的神血加持,作为世间最坚硬无敌的护甲,每一殿的甲胄造型还是各有不同。
第一殿奉天祭司所侍奉的主神是掌管创造和规律的神明-特赫勒,整副战甲打造地十分妥帖,上古神金泛着沧桑的光,铠甲袖和腰封上有暗红色的宝石,光华四溢,尖锐硬朗的胸甲廓型、缀满图腾。
始遨骄傲地望着弟子,慕穿着曾经属于自己的赤金甲胄那挺拔的身姿,难免不了回想起自己当年历经万般艰难后第一次穿上它的心情,时过境迁的两百多年后,他把他自己最珍视的甲胄交给下一代,舍弃了那一身金黄璀璨,对始遨而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甲胄上流淌过他的血泪,陪他出生入死无数次,有他难以割舍的情长。始遨出神地看着慕和他自己的身影在金光璀璨中徘徊来去,好久才回过神来。
\"阿慕,这次召你过来,第一当然是你正式继任为第一殿奉天祭司后的首次觐见,第一殿以后就是你在圣域驻守时的住处。那地方你很熟悉了,虽然我已经多年不使用那宫殿,但一直都有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