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这局是白喻澜主动攒的,可等晚上柏郡亭真来了时,她倒不说话了。
柏郡亭瞥向坐在白喻澜身旁的梁啸渊,与中午见他时的嬉皮笑脸不同,这会儿梁老三只一味忙着那一套泡茶的流程。只要两人眼神一对上,他就低头去摆弄那些茶具。
柏郡亭不是不知道白喻澜攒这个局的目的,他也清楚她是受人之托,不得不这么做。他这既然都赴约了,自然是没有不悦。可没想到,这件事竟让自己那平日里伶俐过人的表姐为难成这样。
于是他主动起了个话题:“楼下厅里的那盆散尾葵,再往东边放放吧。”
“啊?什么?”才回过神来的白喻澜没听太清,经由丈夫提醒后,才转身向楼下厅里看去。
他们今天所在的二楼雅座是半开放式的,能看见楼下厅里的全景。而楼下的人,却是看不见楼上的。
白喻澜回过头去,问柏郡亭:“你也看出来了?”
“看出来什么?”这下换柏郡亭疑惑了。
“风水不好?”
柏郡亭嗤笑一声:“什么风水好不好的,我是看你家那些服务员来来回回都已经被那盆散尾葵撞到好几次了。今天人还不算多的,这要是客人多起来,免不了几个人撞一块儿去。”
“哦哦,说的是,我一会儿就叫人去搬。”其实林尽染下午提过后,他们就想搬的。但员工们都在忙,夫妻俩又急着商量晚上的说辞,就给搁置了。这会儿白喻澜才反应过来,恐怕之前林尽染的提醒也不是真关于风水的,不过是换了种委婉的说法罢了。
担心带有指点意味的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他们会听不进去,因而就换了个他们无法抗拒的理由。这就是林尽染,一个时时刻刻都在周全别人的人。
白喻澜不免有些心疼,她想,林尽染之所以不把那张卡直接还给柏郡亭,也许真的不是怕在他面前失了什么形象,而是怕白韫芝和柏郡亭他们母子之间再生嫌隙吧。林尽染在努力保全他们的母子情谊,可她那个姑姑呢,却用了最残忍的方式去毁掉一个人的自尊。倘若换做别人,那张卡便是莫大的福气,可偏偏林尽染是那样一个要强的人,那张卡就是最恶毒的鄙夷。
特意选在林尽染离开北城前一天送去,是为了让她没有太多的反应时间,同时又料准了以她的性子,是不敢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随意处理的,所以她就只能“收下”,别无选择。
而这一“收”,便是永恒的枷锁。任何辩解都不再有意义,因为她的的确确收下了。
梁啸渊说的没错,她那个姑姑,是懂怎么“诛心”的。
白喻澜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柏郡亭,有些感慨。明明是两个那么善良的人,却在彼此弯弯绕绕的良苦用心里错过一次,又一次。
要是柏郡亭今天中午能来的话,他就能在这里遇上林尽染,可偏偏临时来了个会,拖住了他。而那场突如其来的会,听梁啸渊说,是尹家那位叔叔挑的事儿。而那位叔叔之所以这么上蹿下跳的,是因为柏郡亭近来一直在暗中释他的权。
如果那天柏郡亭在Tulipe没有见到林尽染,也没有得知她丧夫的事,或许他就不会这么急于去反抗他那个老丈人。而若不是那些举措惊动了尹家那位,那边也不会急着逼尹蔓要个孩子,来捆住他。
到头来,还是自己给自己戴的枷锁。
怎么不算天注定呢?
白喻澜轻叹一口气。
只是不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如果知道了昔日爱人并非只身归来,而是已经和别人有了爱情的结晶,他又当作何感想。
是会继续他的计划,还是就此认命,和尹蔓一起好好过日子呢?
白喻澜不敢猜了,毕竟四年前她就猜错了。
“干嘛这么看我,我都还没愁成你这样呢,怎么了这是?”柏郡亭的一声自我调侃,打破了原本那片沉默的宁静:“不想当这个中间人,你直接回了她不就好了?”
“你还不了解你妈吗?这是我想回绝就能回得了的事吗?她都直接把初初给接走了,让我最好的一个借口都找不成了。”白喻澜故意在话里带了几分怨气。
柏郡亭轻笑:“哟,这还是咱们家那个个性女王吗?”
“你少来,咱们家最厉害的女王是你妈……小五,其实也不用我多说,你妈的心思,你是最清楚的了。” 白喻澜偷偷踢了梁啸渊一脚,让他来帮腔。
“是啊,老五,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要一个孩子了。你说,这要是有个女儿能和你一起玩那些玩偶,多好啊。”梁啸渊中午去找柏郡亭的时候,正好撞见他在给办公桌上的那只玲娜贝儿换新装,不仅调侃他跟自己女儿初初一样幼稚,还笑话他这才去了趟延辉寺,就开始提前练手做准备了。这会儿,梁啸渊却不敢这么开玩笑了。
柏郡亭看着他,了然的一副“你以为我不想啊”的模样。
他当然想要个孩子,只是那孩子,不能是和尹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