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慕禾整理完尘封已久的尸单,一路扭着僵硬地脖子来到衙门大堂时,捕快们正将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此刻她很庆幸,自己幸亏是女儿身,身材娇小,能抱着小山似的尸单堆稳稳当当地从人山中钻进来。
众捕快对朱仪清方才所画的青玉琉璃赞不绝口,七嘴八舌地围着他问各种问题。
真是受欢迎啊,邢慕禾默默朝朱仪清竖了个大拇指。
以前他们只知朱仪清擅丹青,还以为和大多数人那般只会描个人物什么的,几次办案时虽也见过,可如今亲眼目睹他作画时的流畅自然,自是对这个十六岁的小捕快刮目相看。
“仪清啊,你这幅花儿画的可真不错,你能不能也给哥哥我画幅,倒也不用多费劲,画个财神爷就行,哥哥最近实在是囊中羞涩。”
“行,一会放衙我就画。”
“朱捕快,笔力深厚,堪比唐公啊,当捕快真是可惜,若拿去卖钱,定是日入斗金,不如我俩一起合伙,收益对半分如何?”
“行,一会放衙我想想。”
“小朱,我娘家外甥的弟弟有个表侄女婿,他的三舅姥爷的堂孙子有个邻居家的干妹妹,和你一边大,长得可水灵了,你有没有兴趣和她见一面啊?”
“行……不行!”
朱仪清被问昏了头,险些上了当,说出的话急忙在嘴边刹了车。邢慕禾实在看不下去,忙上前劝说:“各位大哥,仪清的丹青画得好,那是当年书院教得好,知道娃娃们的天赋在何处,适合做什么。我看不如让咱们自家的娃娃也去,说不定这以后就平步青云,关耀门楣了。”
“对啊。”捕快个个恍然大悟,求人不如求己,不如从小培养自家娃娃啊。
“仪清,你是哪个书院学子来着?”
“厚德书院!”朱仪清提起书院,一脸骄傲,“书院不仅环境优美,植有各种花草,还有假山池塘和小亭,闲来无事便可在此歇息,而且夫子和同窗都是满腹经纶……”
一捕快出声制止了他:“你就直接说去这个书院得交多少银子?我让我们家小宝也去感受感受你说的什么池塘、假山什么的。”
“你家小宝?”另一捕快质问道:“你家小宝不是个丫头吗?丫头凑什么热闹。”
朱仪清听了这话立马反驳:“如今女子也能入学的。”
见众人茫然不信,朱仪清又道:“书院前些年已经开始招收女学生了,而且濮县就有分院,若考试均为甲等便有机会去陵川总院读书,若学生家贫书院不仅会免除学费,还会送银子呢。”
“这么好?”捕快们悄悄讨论起来,可却还是对这条件心生疑惑。
“早在陵川我便听过于夫子美名。”邢慕禾主动提及道,让女子读书乃是好事,能让这些女子涨些见识,不用相夫教子,整日与锅碗瓢盆打交道,更是功德无量。
“于自流于夫子,可是唐公亲传弟子,薛夫子嫡亲师弟,师出名门,满腹经纶。他为了让女子入学费劲劳力,我在陵川也是听说过的。”
当日陵川颁布允许女子担任仵作一职的条例便是在允许女子入学的先例后,这才没耗费太多精力便被朝廷接纳的。当年为了让女子走出闺房,踏入学堂,这位于夫子可是费了不少精力,才过而立之年两鬓便生出些白发,但容貌俊秀,才高八斗,白发倒也添了些仙骨之气。
“若有机会定要亲自上门拜访才是。”
骆子寒也出声赞同:“如此贤人当真须拜见一番。”
“夫子这几日正好在濮县书院,我昨日还去看过他。”朱仪清道,“若你们想去我便与夫子说一声。”
“也好。”
距离放衙还有些时辰,邢慕禾将这几日不在衙门时堆积的公文和信函都一一看过处理后,又看到桌子上现成的信封和笔墨,突然想起戴若镇的失踪女子案,便顺手拿起毛笔蘸了徽墨将所见所闻和自己的想法一纸书信全部记录下来。
这几日似乎天又寒了些。邢慕禾简单收拾了下房间,却发现并没有几件厚衣,眼看冬月已然过了一半,没有厚衣可怎么办。
邢慕禾从包袱里取出些银两,走出房门看到对面紧闭的房门,突然想起骆子寒。
他应该也无冬衣吧。
两人一起来的濮县,这几日又一同待在一起,定没有时间去购置的。
邢慕禾伸出手准备敲门,却忽然纠结得又放下。客栈那晚后她就觉得骆子寒有意无意地在躲着自己,两人虽还是如平日般说话,可她能感觉到似乎与之前不同,但当她以为是事实时骆子寒又会主动与她打趣。
一来二去她也分不清楚究竟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邢慕禾几次想要问问他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每次都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站在门外,深呼了口气还是将门敲了下去。
不多时,门开了。
骆子寒似乎有些诧异:“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