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打开,看着坐在院中的段月棠,顾玉潭一愣。 此时已是深秋,夜间最是寒凉,段月棠就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鼻尖通红,显然已是坐了许久。 顾玉潭几步赶过去:“娘,夜里天凉,您怎么坐在这里?” “无妨,”段月棠笑着摇摇头,看了看女儿的神色,又试探着问,“可还看得进去吗?” 顾玉潭一边扶着母亲进房间,一边连连点头:“娘放心,都看得进去,我一定会通过书院考评的。” 段月棠只当是顾玉潭安慰她的话,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心中还是盘算着明日再去街坊间,试试能不能借到钱。 母女二人到了厨房,锅中留着饭菜。段月棠熄了灶火,端出两个碗递给顾玉潭:“快吃吧,娘吃过了。” 看着碗中的包子和酱菜,顾玉潭鼻子一酸。即便是包子酱菜,母亲都舍不得吃,要留给自己。前一夜她偷偷看到母亲在厨房啃馒头,等母亲离开后,自己进去一摸,那馒头又冷又硬,不知道放了多久。 “娘,我一定会考中,一定会让您过上好日子!”顾玉潭忍住眼泪,抬头认真地看向母亲。 段月棠一愣,继而欣慰地笑:“娘相信我的潭儿!” 吃完饭回到房间,顾玉潭点上了油灯,准备彻夜苦读。时间仓促,她只能勤来补拙了。 因为家中只有三间房,一间做了厨房,一间储放杂物,卧房便只剩下了一间。顾玉潭和母亲共睡一张床,此时段月棠正在铺床,看着又翻开书的女儿,犹豫了片刻还是劝道:“潭儿早些歇息吧,明早起来再看也是一样的。” 顾玉潭摇摇头:“娘先睡吧,明早我跟您一起去卖包子。” 段月棠不愿女儿这般辛劳:“明日娘一个人出摊就行,你好好在家温书。” 顾玉潭心中却打定了主意,只是对着母亲摆摆手,又开始继续背题了。 “禹别九州,随山浚川,任土作贡。禹敷土,随山刊木,奠高山大川……” 顾玉潭尽量压低声音,怕吵到母亲睡觉。 段月棠以为自己会因担心女儿而难以入眠,却没想到在这低低的读书声中,恍然回到了多年前相公尚在的日子。 自己初嫁时,也是在这般狭小的屋舍中,相公点着昏暗的油灯,低低的诵读声伴着自己入眠。两人结识于寒微,陪着他苦读,好不容易等他中了贡士,却没想还未等到殿试,就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风寒夺了性命…… 往事历历在目,段月棠偷偷拭去泪水。曾经陪相公走过的路,如今又要陪女儿再走一遍,人只要活着,就总要向前看。 听着女儿低低的诵读声,段月棠忽觉无比踏实,竟渐渐睡沉了。 “娘,娘,到时辰了。” 段月棠是被女儿叫醒的,醒的时候还有点懵:“什么时辰了?” “刚刚打过四更鼓。” 段月棠赶紧爬起来:“怎的昨夜睡得这般沉,都未听见鸡鸣。” 顾玉潭有些心疼母亲,按照现代的时间换算,此时不过才凌晨两点,母亲就要起身准备蒸包子、出摊。昨夜母亲睡下时也差不多快十点了,每晚不过将将五个小时的睡眠,实在太辛苦。 段月棠却瞧着极有精神,边穿衣边看着顾玉潭:“潭儿,你一夜未睡?” “没有的,”顾玉潭笑笑,“我也刚醒。娘,我跟您一起出摊。” 段月棠不欲让女儿同行,但是架不住顾玉潭再三坚持,只好娘俩一起推着小推车出了院门。刚刚在路边摆好,就来了客人,只是这客人却是在母女俩意料之外。 “姨母好,玉潭妹妹好!” 陆永柔在小丫鬟的搀扶下袅袅婷婷地走过来,一身精致的打扮显得与这早晨的集市格格不入。 段月棠显然也是一愣,不过她毕竟是长辈,赶紧装了三四个包子递过去:“永柔还是第一次吃姨母做的包子吧,刚出锅的,趁热尝尝。” 陆永柔眉头微皱,不愿沾手,便示意身边的小丫鬟接过去,还拿帕子掩了掩口鼻,仿佛嫌弃至极。 顾玉潭看得心头火起,只是碍着母亲的面子忍了下去,冷冰冰问道:“表姐来这里做什么?” 陆永柔放下帕子,笑得温和:“自然是来看望姨母和妹妹。” 跑到清晨的集市来看人?顾玉潭觉得莫名其妙。 不过她懒得搭理,因为很快就有相熟的客人陆陆续续来了。顾玉潭帮着母亲干活,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还站在一旁的陆永柔,发现她有些紧张地四处眺望,心中越发奇怪。 不过到了卯时一刻,终于有人来为她解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