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同感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至少对陈沐风而言。
残肢断臂从瀑布上落下的时候还没有意识到什么，可那些身穿大秦士兵军袍的身躯落下，他下意识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早先的麻布棉衣已经被诡异孩童撕咬破碎，故此换上大秦军袍，至少从外表上融入进这支军队。
而看到尸骸上的衣服和自己一样时，陈沐风莫名的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怒！
姜秀的喊声回荡在耳边，他一点都没有犹豫，一拳砸在崖壁上，一个拳头大小的坑洞立刻出现。
一下、两下、三下......
一寸、一尺、一丈......
旁边随着水流落下的残肢断臂依旧没有停止，而他已经不想看到，眼中只有这坚硬的岩壁。
姜秀当然不会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他一个人身上，作为一个优秀的指挥官，他很清楚就算陈沐风爬上崖壁，他这千人队伍也不能全部沿着这条路径上山。
他迅速集结四支小队，每队百人，向瀑布的两侧依山寻找可以上山的路。
剩下的军士，依旧在河里机械麻木地打捞着同袍的......
小婉和小柔此时感觉前所未有的无力，无论是正在努力攀爬的陈沐风，还是无数人在冰冷刺骨的河里，她们都觉得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岩壁上的他，和流水带下来的东西......
还有比这副画面更残酷的吗？
半个时辰后，陈沐风在众人注视下终于爬到岩壁之上。
在深夜里已经有些模糊的身影，在爬上去的那一刻，便站在岩壁边缘久久未动。
之后......
便是一声凄厉至极的咆哮！
姜秀听出这声咆哮中的愤怒、无奈和悲痛，已经猜到上面有什么的他忽然浑身无力，差点倒在地上。
这时树林深处传来一声呐喊：“军侯！我们找到一条斜坡！”
姜秀瞬间恢复力气，立刻嘶吼着下令：“所有人！我是说所有人！上山！”
溪流之中的士兵虽不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但多少也意识到，他们在这里搬运半天，足足有上百具尸骸，可山上......
也不管什么队形，也没有烤火御寒的必要，大秦军队从没有如此凌乱但内心一致地奔向同一个地方。
尽管瀑布的水流还在带下一些东西，但已经没有人想留在这。
小婉小柔当然也会跟过去，但她们离开之前，还是用土法在溪流水道竖起一道石墙，最大化把那些东西阻拦在此，这也许是她们此时能做的唯一贡献。
没人知道岩壁之上的陈沐风到底看到什么，可那一声咆哮带给其他人太多的压抑。
姜秀满腔怒火地带着众人奔向斜坡，攀爬到一半的时候，不知道是体力问题还是心理问题，他忽然对爬上岩壁产生一种畏惧。
那上面，真如自己所想？
如果是......那怎么办？
带着这样沉重的思想包袱，他攀爬的速度慢了下来，身后已经无序的士兵慢慢超过他。
直到前面的兵士越来越多，十几个、几十个、上百个......
他们比姜秀更快地爬到岩壁之上。
看的出来，那是一大片什么都没有的平台，没有干枯的花草，没有茂密的树木，目力所及之处皆是一片岩石。
第一个爬上岩壁的士兵只是稍微喘匀气息，便迫不及待地继续向前。
深夜时分，那条溪流就在眼前不远，甚至还能看到里面飘着那些黑乎乎的东西。
士兵减缓疾行的脚步，忐忑地向溪流上游望去。
随后，他被吓了一跳。
那是一个跪着不动的身影，甚至低着头不断地敲打着地面。
士兵平复一下情绪，再往前行走几步，发现这个人前面有一座黑压压类似帐篷那么高的东西，而月光之下能看到水流在绕着这座东西流淌，不断地带走一些......
啊？
士兵不傻。
他脑海里升起那个念头的时候，心脏便在剧烈地狂跳，身上的力量瞬间消失，整个人都瘫坐在地上，瞪大眼睛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只是第一个......
随后赶到的士兵，很少有还能站起来的，几乎都跌坐在同一个地方，无力向前。
此时的视线，那东西还停留在黑压压看不清的阶段，他们是怕，是真的怕，万一看清又是怎样一副景象。
姜秀爬上来的时候，前面已经有上百人，这倒没有什么出奇的。
问题是，他所看到的这些士兵，一个个都想得了失心疯一样，不是呆傻就是哭泣，甚至还有人在下跪，不断磕头。
姜秀很庆幸......不，这么说有些残忍，应该是庆幸姜秀不是第一个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