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特谢普苏特不明白——事情为什么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她是在熟悉的寝殿中醒来,睁开眼睛的她,感觉浑身酸痛,甚至没有力气从床榻上坐起来。
目光所至,是凌乱的被褥,还有自己裸露的全身。仿佛被人暴打一顿,她的身体青青紫紫,红红肿肿。
意识尚且没有完全清醒,她想要张口召唤婢女,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痛,已经无法正常发声。
眼前递来一杯清水,她顺着手臂往上看去——是她的贴身婢女里娜。里娜的眼中全是心疼,甚至闪过泪光。“王后殿下,先润润嗓子吧,婢子马上服侍您起身。”
“王后殿下”这几个字触到了她的神经,她强忍喉咙强烈的不适,张口质问,声音低哑。
“你喊我什么?”
里娜沉默下来,低头跪在床榻下。
......
“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你可以嫁给那个窝囊废,为什么不能再次嫁给我?”
“你不再是法老,从今以后,你只是图特摩斯三世的王后”
......
她想起来了。
全都想起来了。
兵败宫倾之日,她失去了作为法老的无上荣光。
作为他的手下败将,她是他登任法老的祭品,是他今后无聊时取乐的玩意,是他“赫卡”权杖上的点缀。
这样屈辱的生活,是从那一天开始......
金色的王殿里,哈特谢普苏特静静的等待着。
这座华丽精美的宫殿,此刻只有她一个人。
四下静寂无声,可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她不禁回忆起往日,那时群臣在大厅畅所欲言,谈论政务、商讨经贸,最后她一锤定音,群臣叩拜,直呼盛名......
那时候,殿内有无数庄严肃立的守卫,他们面目森然,唯命是从,誓死护卫他们王上的安全......
那时候,她志得意满,身披荣光。......
她收回思绪,望向空旷的宫殿。
殿内撑着四个通天顶柱,柱身雕刻盛开的莲花、优美的棕榈叶。她端坐在法老的王座上,手持象征最高统治权力的“赫卡”权杖,头戴宝石王冠,颈佩黄金项链。项链很长,垂到她的胸前,她俯下脑袋,目光正好落在一颗绿色的、神秘的蛇眼。
在埃及帝国,眼镜蛇是地位尊崇的神兽,它跟荷鲁斯身边,守护着法老,警示着每一个觊觎权杖的小人。
在埃及,很多种动物都有它们代表的神。她想,此刻与她对视的,是神圣的瓦吉特女神。她佩戴上装饰蛇形象的项链,其实是神圣的毒蛇围绕着太阳,是瓦吉特在守护她、守护法老、守护太阳神之子。
哈特谢普苏特这样安慰着自己。
可同时,她对现在的局势心知肚明——这一次,她在劫难逃。
紧闭的殿门外,由远及近的传来一个人的脚步声。
咚,咚,咚。
每次落脚的间隔都趋于一致,沉重稳健,从容不迫。
咚,咚,咚。
声音极重,来者是刻意放沉了脚步,好让她听得一清二楚。
哈特谢普苏特闭上了眼睛,有点想笑。成王败寇罢了,他难道还指望——看到她露出惶恐惧怕的丑样吗?
可笑!
她——是埃及帝国十八王朝,名正言顺的第五任法老,虽为女子,但权杖在握。任何时候,她都不可能害怕谁、向谁低头!
厚重的石门被一把推开,来人显然力大无穷。等他慢慢走近,走到神阶之下,哈特谢普苏特才不紧不慢的睁眼。
果不其然,是他,她名义上的“好儿子”——图特摩斯。
很快,他就会成为下一任法老,然后在名字后加上两个字,成为“图特摩斯三世”。终究还是将他父亲——图特摩斯二世的血脉,延续了下去。
她早前的所有未雨绸缪,终是败给了他的狼子野心。
但是此刻,两人相距几十凳长阶,她哈特谢普苏特在上,他图特摩斯在下,终究是尊卑有分。
所以,哈特谢普苏特没有开口,一双美丽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图特摩斯,距离上次哈特谢普苏特见到他,已经过去一年。他没什么变化,鬓若刀裁,眉如黑漆,目比寒星。面部线条硬朗却不失俊美,身形伟岸高大,从微敞的衣襟看,胸膛上隐约露出刀疤的痕迹。
自少年起就好看到令人目不转睛的脸庞,到了壮年依旧那么英俊。岁月不曾在他的脸上留下划痕,却为他厚重了肩膀,让他修炼成今天这样成熟的体魄。足够他在战场上肆意厮杀,然后在起兵攻打她——他最痛恨的、也是他最大的敌人。
起兵?不对。
哈特谢普苏特在心里反驳自己。
他的军权,是我这个法老赋予的,是自己百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