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镜。
自从将青年捞回来后,纤阿就没睡过好觉,倒也不是床太小容不下二人,而是这青年做梦时会把自己吵醒。纤阿为其拭擦额间的汗珠,边喃喃自语道:“你这妖怪,肯定是坏事做太多了。才会被恶鬼缠身,真该将你丢到幽都的黑水河中。”昨个儿在帮他换衣服的时候,看到他身上一条条的血丝,每条面积虽不大,但深入骨髓,应是被箔片之类的利刃所割,下手不轻,想来是仇杀。
“不要,不要——”青年从梦中惊醒,瞬间睁开眼睛。印入眼帘的,是上方的木屋,冷黄色的木杆构成一排排严密紧实的顶墙,木柢泛香,山痕到骨,一庭芳气旋绕。一根根晶莹的珠链子垂着墙顶而挂,晨光透过窗橱洒在这片珠帘上,犹如星光浮动,碎剪冰纨。青年感叹,这屋子虽简陋,但想来这里的主人是个擅长生活,爱搞些小玩意的女子,固然比不了承宇阁的华丽庄严,但也有落墨幽香。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讲的就是这道理吧。这青年,正是承宇阁的主人,日神昭华。
昭华回过神来,刚才梦中,一女子鲜血淋漓,血渍就像冬梅般染红了她那雪白纱衣,她的脸庞模糊不清,如烟云流动下的盈盈倩影,昭华虽无法瞧清对方的真容,却能感受到她的冰姿玉容。奇怪,怎会有如此奇异的梦境,莫说自己五千年多来未曾与任何女子亲近,就凭自己刚刚遭受重创,全身痛得窒息,也不应该呀。
“你终于醒啦,”一阵风铃般的轻盈之声传入耳中,昭华侧脸望去,只见床边站着一俊俏的小公子,身形清瘦娇小,容颜如画,目若灿星,说不出的明媚无邪,若非这身装扮,昭华会怀疑他是名女子。昭华强忍身上的痛意坐了起来,启口道:“这是在哪?”他适才瞧这木屋,一开始以为是凡间寻常人间在山中搭建的精致小屋,此刻见这小公子灵气动人,而这被子桂香袭人,柔丝细绸,绝非凡品。
纤阿浅笑道:“这是在飞镜。道友你终于醒了,昨日你莫名其妙掉进来,可把我吓死了,你可是我辛辛苦苦捞回来的呢。”纤阿边说边唉声叹气地抱怨着,就像一个辛苦劳作后的孩子,像旁人讨要奖赏。
昭华心里暗叹,瞧他年龄比自己略小几岁,只不过言语之中不乏童真,思及至,淡淡地挤出一个笑容,道:“是小公子救了我?”昭华从小修习《青阳志》,这也养成了坚毅刻苦,淡泊冷静的性格,对谁都是沉默寡言,不冷不热之态,此刻见这小公子仿佛在向自己邀功,而他的确救了自己,不忍拒绝,才一改往日的雾霾脸,用微笑回应。
纤阿见青年有所回应,趁热加铁道:“对啊。你昨日掉进水池里,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你拖进来的。你看,我的手都被藤条勒伤了。”纤阿向昭华展示双手红红的印记,昭华一看,应是在拖拉过程中太过用力导致的。她瞧着昭华,扬起下巴笑了起来,炫耀自己的战绩。
昭华微笑点头,回应着这个藏不住心事的“小孩”,忽而想起方才所言,道:“道友适才说,此处是飞镜?”飞镜不正是月宗的地盘吗。
纤阿肯定道:“是的,这里就是东荒大言山的禁地,飞镜结界。还好你掉进大言山的仙境,如若是掉进大荒那种蛮野丛林,怪兽林立,你哪还有命见到本姑娘呀,”纤阿讲得摇头晃脑,言语之中不乏对大言山的喜爱之意。
而昭华望着窗外桂花金错,与秋风不时嬉戏,正陷入沉思中,并未认真去听她的骄傲之言,更未注意到她自称“姑娘”,想不到,母后曾多次叮嘱日宗人不得踏入的大言山,近在咫尺。昭华垂下头,望着身上的衣裳,开口问道:“是小公子你帮我换的衣裳?”
纤阿点头道:“嗯,你昨日跟只落汤鸡一样,再不帮你换衣服,只怕你会伤得更重。大恩不言谢,道友唤我恩君即可啦。”晨风习习,床顶上的珠帘被撩得痒痒的,欢欣地甩弄身姿,就像此时的纤阿,巴不得别人来称赞自己。
昭华似笑非笑,淡淡看了纤阿一眼,道:“恩君?”只觉得这小公子果真童性未泯,都说行善不留名,这人有点幼稚,却也不乏纯真。
纤阿又道:“你身上的伤口很深呢,把衣服先脱了,我弄了点草膏给你涂下。”纤阿想起自己昨夜里临时发挥的成果,闭上眼睛满意地笑了起来。
昭华皱眉,道:“什么草膏?合适么?”见纤阿放于床边的草膏,一大坨青团,散发浓郁的药味,这制膏伎俩,与百草堂的药王偓佺,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习惯了偓佺的精湛工艺,此刻心间有了嫌弃之意,只是礼节问题,昭华不好表现出来。
见昭华木着色,纤阿走到他旁边拧起袖子,道:“我来帮你,”不等昭华回应,纤阿已自个儿动手要拨开昭华的衣衫。
昭华见这小公子动作粗鲁,倍感不适,伸手拿住对方的小手,柔软的触感提醒着他,眼前这名人模人样的小公子,竟是女儿之身,一想到她替自己换衣服,恼羞成怒道:“你竟是女子?”
纤阿不以为意,盈盈笑道:“我从未告诉你我是男子呀,哈哈哈……来嘛,我帮你把衣服脱了,你这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