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墨夕嫌弃地对柳英简陋的行李铺陈挑挑拣拣,一套薄被褥又脏又旧,里面的棉絮都擀毡了,被面也脏污一片,以前家里的小厮都过得比他好。
既已“聘”回了柳英,陶墨夕自不会看着他受苦,当下找出了家里的棉布和棉花,跟小桃熬了一整天零半宿,给柳英做了套崭新的棉花被褥,又让周牧烧了大锅的热水,摁着柳英给他洗了个烫烫的热水澡,连头发都洗了两三遍。
家里除了周牧,只有女装,陶墨夕快手快脚临时把周牧的一套衣裳往小缝了几针,让柳英先凑合穿着,许是因为当自己家人了,陶墨夕横看竖看,这柳英也算是个五官端正,身材匀称的小哥,虽然照她家阿牧的身板还差了点,但多喂点吃的,假以时日,也能长成个不错的汉子,替小桃撑起一片天来。
陶墨夕点点头,准备过年时给他和小桃一人做一身姜黄的新衣裳。
柳英被搓洗得浑身热乎乎,又换上了干净暖和的里衣棉袄,现在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像轻了几斤一样舒适,等打扮好去东屋,见月姐和小桃做了一桌子的饭菜,正笑着等他,晚上和阿牧哥睡在西屋,他的铺陈竟然比阿牧哥的还好!
周牧正要吹熄烛火,见柳英在被窝里偷偷抹眼,不禁问道:“可是迷了眼睛?”
柳英带着点哭腔说:“只是没想到,我竟过上了这般好日子……”
周牧沉默了会儿,吹灭了烛躺下,两人一个睡炕头,一个睡炕梢,沉默着不说话。
过了会儿,柳英怯怯的嗓音响起:“阿牧哥,谢谢你,为了我,还要跟月姐分开睡,等开了春我就跟你去地里干活儿,争取早点盖间屋子搬出去,也好让你,让你和月姐……团聚。”
柳英这边磕磕巴巴的红着脸说,那边周牧差点被他的话呛死,心想自己家情况吧,有点复杂,一时还真不知道如何跟他说,唉,还是先不说了吧。
拿大被蒙住头,睡觉!
那边两个糙小子各怀心事的都睡着了,东屋的姐妹俩还窝在一起说着体己话呢。
小桃把自己的小脑袋搁到陶墨夕枕头上,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月姐,你为我做的事,小桃都记在心里呢……”
陶墨夕拍拍她的小脸蛋,笑着说:“你还小,我可不舍得就这么把你嫁出去,先让柳家小子给我当几年长工,以后……”
“以后什么?”小桃急着问。
“以后如果你不喜欢他了,我就把他扫地出门,再给你寻个更好的。”陶墨夕逗她。
“哎呀月姐!”小桃羞臊地捶打她。
眼看着离过年也不到一个月了,外面的天是越来越冷,村里竟有那年久的房子被冻裂的,早晚都刮着白毛风,硬生生能把个瘦弱的人吹倒,村里人更加足不出户,整日躲在屋里避寒,周牧去给马棚又苫了一层厚草帘子,棚里放了多多的干草,其他时间也都尽量呆在屋里。
陶墨夕照旧每日坐在热炕上飞针走线,她要赶着年前把手头的活儿都做完,周牧屋里屋外收拾完,就自己端着把小椅子坐在屋地上,有时候拿手搓些买的苞米棒子,搓成粒后装袋子里,方便上磨碾,有时候拢好火盆,在火盆边烤点栗子、榛子什么的,等果壳烤裂了就把果肉一个个扒出来,吹净灰放小碟子里给陶墨夕,隔一段时间就去外屋烧些柴禾,保持屋里热气不散。
周牧守着陶墨夕寸步不离的,反倒是小桃,这个屋子玩一会儿,那个屋子串过来再玩一会儿,柳英一开始还放不开,后来见陶墨夕并不拘着小桃干什么,只要不出去玩儿雪,大多数都依着她们,闹出些响动来也不责备她们,也就逐渐放开胆子,陪着小桃在屋子里玩布口袋,抓嘎拉哈,缠花绳之类的。
这天刚吃完上午饭没多久,小桃和柳英在外屋的火盆上烤阳芋,就见前院不远的王大嫂夹着个小包袱进来了,进屋先抖了抖围巾上的散雪,又笑着说自己过年不回娘家,想求月姐给她代写封家信,好找人捎回去。
这满村子识字的有那么三五个人,但能写得出完整的契书的,可就只有陶墨夕一个。
陶墨夕放下手里的钢针,见王大嫂带来的是草纸,还没等说话,王大嫂先红了脸,“我家也没有个书啊、纸的,总不能写布上吧,就带了些草纸过来。”
“没关系,我家还有几张。”陶墨夕拿眼示意了下位置,周牧立刻就去地上的柜里拿了一个小盒子过来,放在桌上,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沓折好的白纸,一管毛笔和半方墨条。
“你们这两口子,一个眼神就什么都明白了,可真是贴心呐。”王大嫂无心的一句恭维,倒让陶墨夕红了脸蛋,“家里就这么大,东西也不多,可不就一下子找到了么。”
“来,大嫂,你可想好要说什么了,我来写。”周牧去拿了个小碟子来,兑上几滴水,用那半支墨条慢慢磨了墨汁出来。
“嗯,就说我好,我家王树好,家里公婆也好,今年地里收成也好,比去年多收了一成粮食,所以给他们也捎回去两袋高粱米,请爹娘尝尝新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