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庭雪的话,倒也实属正常,“那没事了。”
文进茫然地点了点头:“……”
他发觉师父的确和先前有所不同。要细数过来,他与师父的接触并不算多,在以往每次出关之后,师父总会诡异地消失一段时间,难觅其行踪。
他身上一丝烟火气都不带。现如今的沈庭雪,好歹有了活气,不是活死人。与他有同样感觉的,另有孟去拂。
白鹤长鸣,晨露亮如晶,微风传递着片片鸟语花香,松涛竹韵,天光一寸寸被点亮,执事堂门窗紧闭,宁静如常。
孟去拂简单地披上一件外衣,意图去屋外吸收天地精华,顺手支起窗,新鲜的空气灌进,他赫然打了个颤。
推门而出,他险些被吓到心跳骤停。
赵清欢顶着浓重的黑眼圈,面部疲态尽显,少了些血色,一袭月白素衣,几乎融于濛濛冷雾,寒气蒙上全身。
“沈、沈复?”
惊吓之余,孟去拂揉着心口窝,一股隐秘的刺痛迟钝地传向上下肢,手脚俱是重重一麻,一时半晌地用不上力。
孟去拂侧身避让,两人齐跨门槛,他虚虚勾唇,朗声问道:“掌门大清早的就大驾光临,不知是所谓何事?”
“倒也没什么大事。”赵清欢慢悠悠地落座,皮笑肉不笑,“就是想知道孟长老昨晚休息得可还好?”
孟去拂呈上泡好的新茶:“自是不错的。本以为会不习惯,不曾想没了阅不完的卷宗,心胸都连带着舒坦了不少。”
“这样。”赵清欢漫不经心道,“不过我在看掩月山的卷宗,倒有点疑问。”
沏茶入盏,白色热雾蓦然腾起,茶叶的清香四溢。孟去拂的表情藏在氤氲烟气后端,声音幽幽:“掩月山的问题是早有先例,并不稀奇,这与我们已无大碍。”
“原来如此。”赵清欢放下茶盏,夸了一句,“这茶不错。”
孟去拂手一抖,险些被烫着:“下午的历练,你准备得如何了?名单上有几个好苗子,我打算让他们跟着你一起。”
“你们看样子安排就行。”赵清欢应声道,“既然无事,我便先行告辞。”
把盏轻饮,差点被茶水呛到,孟去拂匆忙起身,从善如流地拱手:“慢走。”
赵清欢转头的刹那,余光扫到角落的山水画屏风,后面似有一道人影闪过。
再次定睛一看,却空无一人,落在她身上的那道目光,好像也是错觉。
行至门外,执事堂来了位不速之客。
云守则盈盈笑起来,摇着扇子,不疾不徐道:“好久不见,沈复。”
他的咬字不轻不重,清晰明了,听着舒服又印象深刻,每个音节都有他独特的节奏,如泉水击石,温和清澈。
“云长老。”赵清欢停步打招呼。
云守则微微眯眼:“我正好要去找你汇报。本次历练的名单适才分配出炉,你看看有没有需要进一步修改的地方。”
“这种事情凭你决定就足够。”赵清欢皱眉,并不愿插手掩月山的内事,“毕竟你是最了解他们的修为境界的。”
踏雾出门,文进随口嘟囔的一句,她记在了心上。七峰的云守则是负责弟子的修炼的,实力不容小觑,脾气却是顶好。
云守则诧异道:“多谢掌门抬举。”
“不必。”云守则哪哪都好,就只有话太多这一点,赵清欢见缝插针道,“下山历练的准备繁忙,我先行一步。”
云守则背手而立,停顿了一下,轻摇羽扇,举步走向执事堂。
打开半掩的门,孟去拂等待多时,他神情警惕,环视了一圈,适时地压下音量道:“走了?”
“走了。”云守则闲闲地摇扇送风。
砰然一声,大门自动关闭,就如巨人落下锤。山风簌簌吹过,拂动门前的灯笼打了个转,轻盈晃悠。
春日午后,远处诸山群峰渐藏,殿宇楼阁在烟雾的弥散中依次隐去,风吹落花飘入逶迤溪流,溪水反射银白光亮,一沉一浮地,宛若一条玉带系起了山水。
缓坡云树渐叠,水畔嘉木葱茏,鱼游鸟翔,曲折木桥架设其上。
几道人影结伴行走,谈笑风生。
“你们说,掌门会不会很严厉?如果他临时起意,要测试一下我们呢?万一他不满意,怎么办?”
“掌门肯定不会这么无聊的,别自己吓自己。”中间的弟子反驳道。
“林湛呢?”文进回过身来,再度出声询问,“你们谁最后看见他了?”
“没有,我们怎么会知道他在哪?”
“不知道,你应该去问江泠玉。他们是好朋友,她肯定知道的。”
文进放缓脚步,目光落向后方,只见少女紧抿着唇,似乎有何困扰。
走在末尾的江泠玉正在反思,上午的整场聊天闪现在她脑际,冷静地复盘。她面无表情,却在思考着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