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妍被叫去面圣的时候,心里还有些打鼓。 她忖度着近来上书的谏言,思虑着陛下的目的,以及假想着自己该如何应答。 只是待走到南斗殿,真实的面对建兴帝时,杜妍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陛下问什么她答什么,满腹的锦绣文章都变成了干巴巴的回应。 从南斗殿出来,她凝滞的思维才重新流转起来,叫杜妍懊丧着自己这次糟糕透顶的面圣。 大安的官员大多通过举荐与自考这两条路进入官场,许多底层官员此生不会有得见圣颜的机会。 南斗殿内,建兴帝在她走后却放下手上的奏章,沉思起来。 杜妍有能力,可太年轻。叫她来面圣,她像个受了惊的鹌鹑似的。 建兴帝看她懵懵懂懂的样子,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懂自己的言下之意,心中颇为烦闷。 杜妍今年被转任右补阙,虽是七品小官,但可直谏圣上,便说明了她前途坦荡。 只是杜妍觉得自己把这样好的机会浪费了,面见圣上时都没能一展才华,实在可惜。 平稳了心绪后,她再仔细思考建兴帝同她说的话。 皇帝并未直言,只问了她一些从前上谏内容的可行与否,问话也是杂乱无章。 大安的谏官平均三日上书一谏,大大小小事情都能成为谏书里的内容。 她自转任以来,不知道写了多少份谏书,建兴帝随意挑了些问她,她就顺着建兴帝的问题老老实实答。 但是陛下并未下定论,只是叫杜妍答,说明陛下的目的不在这些奏章上。 毕竟这点小事,完全没必要特意将杜妍叫来,在奏章上回复一下,让杜妍再行上书便可。 杜妍疑心陛下是在考量自己,但因为她回答的不好,所以才有了个不了了之的结果。 她皱着眉头叹了口气,抬眼瞧见诸晴迎面走来。 不消说,诸晴见她的面色,便知道杜妍恐怕没有领会到陛下的意思。 毕竟这件事不算难办,诸晴已经在前边起了头,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唯一的风险恐怕就是和诸晴扯上一点儿关系。 倒也不至于因为此事与诸晴有关,就晦气成这副模样吧? 诸晴轻笑一声,却见杜妍面不改色的从她身边过去了。 这样的态度更让诸晴肯定自己的想法。 若是她领悟到了,猛然见到自己,怎么着都会有些反应。 “杜补阙。”诸晴叫住了她。 虽然杜妍欲与诸晴“恩断义绝”,但她们毕竟是同僚,诸晴先行开口,她不便置之不理。 于是杜妍回身,对诸晴略一颔首,一言不发。 诸晴笑道:“不知杜补阙是否还记得,一月底,诸晴承蒙补阙相助。” 杜妍想起这件事,面色难看了几分。 当时她上那一份奏章,一是确实觉得袭爵制度有问题,二来也是受诸晴所托,来搅混水的。 孰料诸垣没救下来,诸晴踩着他父亲的尸首上去了。 她看向诸晴,只看见诸晴面色如常,便冷哼一声,以表不屑。 诸晴坦然自若道:“还请补阙多多留意今日诸晴所言。” 言罢,诸晴向杜妍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杜妍被诸晴这么一气,原先的情绪皆被抛离,忿忿不平的回到自己处理公事的隔间。 一直到杜妍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整理桌上的奏本时,忽然想起陛下今日提到事件。 她便打开相应的奏本又看了几遍,重新琢磨陛下的意思。 杜妍一连看了几本,结合着陛下所言,思忖着自己行文的思路,目光无意间落在落款的日期上。 不知为何杜妍想到诸晴对自己说的话,“一月底”这三个字在她心中徘徊。 她眉心微蹙,翻看着陛下今天所讲的几条分别出自哪些奏章,又是什么时候上奏的。 片刻后,杜妍放下手中的文章,垂眸不语。 她的记性一向不错,在翻过这些奏章后,杜妍便发现,陛下今日所言,独一条所属奏章不曾在她手上。 官员上书的两份奏章,陛下是定是驳,皆会留一发一,所以有了定言的奏章,杜妍这里都会有上书后发回来的存份。 因为许多奏章会因各种事由被留中不发,所以杜妍也不清楚自己有哪些谏言还留在陛下那里。 但现在翻了手上已经有了回复的奏章,再同陛下所言一一对应,杜妍轻易发现了陛下的隐藏之语。